还是说,它们上头,有着什么,权力比它们更大,让它们更加害怕的东西,突然降临了吗?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止住了这段思考。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漏出一切马脚的自己可以在世界意志的容忍下活多久,也不知道对方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我,因此,只能尽量地加快自己检查一切的速度和思考的效率。
我蹲下身,尽量忽视自己内心不断冒出脑袋的恐惧,伸出手,触碰了一下离我最近的毕非的皮肤。
冰凉的人皮质地。
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我差点惊叫出声——人死后约12个小时,身体才会变凉,而现在距离它们的离开,绝对没有12小时。
按照我的预想,他的皮肤应当还冒着热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情的冰凉。
甚至一小时前,毕非还在宿舍的座位后给我按摩肩膀,那时候他的手掌,确实是温热的。
为了确认这确实是人皮,我还戳了一下自己的脸蛋进行对比。除却冰凉的温度,这确实是不折不扣的人皮质地。
我蹲在地上,皱着眉头,脑袋里真的一时间冒出了一个宇宙的疑问:它们有着人类的躯壳,却可以立刻脱离躯壳,甚至不到一分钟,身体就变得冰凉。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们的躯壳,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而那一房间的“我”,肯定也是和它们一类的物种,那些“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说它也是它们的同族,那么又为什么要用我的脸蛋,我的身体呢?!
完全想不明白。
思绪被困在了这里,我似乎又开始像瓶子里的蚂蚁一般四处打滚,找不到出口,突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对,我还没有看艾里的脸。
虽说按照我的想象,他的脸蛋应当和另外两位不会有很大的区别,估计也是奇怪的,并不放松的表情,但看还是要看的——我不能忍受自己忽略任何一个线索。
这么想着,我蹲在地上,向左挪动了一些,努力地伸长了脖子,把自己的脸挪到一个对着艾里脸蛋的位置。
他真的很会跌,我一边努力地挪动,一边在心里暗讽他,他这么扭曲地一摔,把脸蛋朝向了洗手池的位置,因此,在我的腿部业已发麻的情况下,还要警惕自己是否会撞到背后的瓷砖。
好……到了,让我来好好看一看——
因为姿势的缘故,我是从下往上看的,艾里的表情比我想象得正常许多,嘴巴还是那样的粉嫩,并没有像毕非一样奇怪地下坠,而是像正常人睡着时那样,轻轻地抿着,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张开说话了一般。
他正常的嘴型给我带来了很大的自信,于是,目光上移时,并没有做任何的防备工作。
在看到艾里眼睛的那个瞬间,我终于把憋屈在内心许久的那声惊叫喊出了嘴,而后脑勺也因为身体的剧烈抖动撞在了背后的瓷砖上。
我一时间甚至忘掉了自己要节约活着的时间的誓言,只顾着拼命地向后爬,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虽然这场景很可怕,但艾里……但这具身体,已经不会再动了。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就在那个瞬间,我看到了一对……空洞的眼眶。
原本漂亮的,灵动的大眼睛,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这对没有感情的空洞,与我无情地对视着。
这样的一对眼眶,标标准准地嵌在艾里仍旧精致的脸蛋上。
眼窝干干净净的,没有沾染上任何血污——也就是说,比起被人挖走了眼睛,这双眼睛倒像是,倒像是……
我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倒像是,自己掉下来的!
第71章
*
可是眼睛怎么可能自己掉下来呢?!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珠,就像看到别人打针自己也会下意识地疼一下一样,这一瞬间,我确实很害怕自己的眼珠子也突然“咕噜”一下掉下来。
还好,这种恐怖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稍微冷静一些后,我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景象——这主要是为了确认我在惊慌失措中有没有做出错误的判断。
失去了眼珠的眼眶干净无比,空荡荡的眼窝露了出来,和脸部其他皮肤一样光滑细腻,除却凹陷下去的细节可以让我看出它曾经是一个盛放眼珠的地方,竟没有其他一处细节像一个刚刚摘除了眼球的部位。
没有血,没有本来应该连接在眼球上的筋脉。
我特意俯身再次看了一眼,确认地上也没有血迹。
……眼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是被扣下来,也不是被摘下来,而是仿佛非常自然地,完美地从这个身体上脱离了。
完全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
如果艾里的眼球消失了,那其他两个人呢!他们身上会不会有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连接起来,或许就可以让我糊涂的脑袋变得清明一些!
我立刻蹲坐下来,重新回到刚才腿麻的状态。反复告诉自己,检查最为重要,努力地忽视自己心里隐藏着的那点恐惧,开始观察剩下两人的脸部。
两人的脸部器官都十分完整,甚至藏在头发后的耳朵都还乖乖地呆在那里。
我不信邪,心一横,干脆壮着胆子翻起了他们的身子,把一些奇怪的部位全都摸过,这才敢下定论——好吧,确实只有艾里的眼球,从这个地方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个眼球,对于世界意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不得缺少的东西吗?
可如果这个眼球很重要,那为什么毕非和程成的眼球就不重要了呢?
我蹲坐在地上,腿部麻得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反复地爬动。为了图方便,顺便让自己轻松一些,我干脆坐在了毕非身上——反正他也不会动了,也不会知道我这么坐下去了,我是这么想的。
怎么会这样呢?我拿着自己脑内的线索,感觉到了一丝局促,这是我一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纵然我读不懂世界意志,但它的行为一直都是有逻辑的,只要我稍加推理,就可以明白它在做什么。
比如它突然杀掉了宫当,我就知道它是在抹杀自己遗留下来的错误;比如小瘦从这个世界上唐突地消失,我就知道他是替邓齐顶了罪。
可现在这个,拿走眼球的行为,竟让我思考不出半分与之相连的逻辑了。
我这么想着,忽然发觉自己臀下的东西似乎在动。
可我坐着的,分明应该是个“死物”啊?!
一时间汗毛耸立,我只想着离开自己坐着的东西,完全没顾上前方在哪,直直地往前一扑,便倒在了一旁的程成身上。
惊魂未定地回头,才发觉是自己坐了太久,把毕非僵硬的右腿都坐弯了。
哪怕是“死物”,或者说,哪怕是物品,都逃离不了力的惯性。
……自己吓自己真的是要命。
我刚想从程成的躯壳上爬起来,忽然发觉自己倒下的位置,正好对着他张开的口部——程成的表情非常奇怪,唯有他一人,嘴巴是张开的。
哦,没有口臭。
意识到自己在污蔑程成“活着”的时候有口臭,我又一次在内心更改了刚才的说法——哦,应该是没有嘴巴里本应有的味道。
也就是说,除却体温,连人身上有的特殊的气味,都离开了这三具身体。
我觉得挺神奇,没忍住多看了一眼,恰巧就是这一眼,让我突然愣在了程成的身上——他张开嘴的表情着实怪异,让我一直不想多看,直到刚才那突发奇想的一眼,我才注意到一丝不对劲。
他的嘴巴里……怎么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擦!不会吧!
汗毛耸立的同时,我感觉自己破败的逻辑小蛇又有了出路,开始在原地兴奋地打转起来。
很难解释这种情感,我一边害怕着,惊恐着,一边兴奋着,期待着,怀着这种复杂的情绪,打开了他的嘴巴。
真的没有舌头!
为了证明没有舌头,我甚至忍住恶心,把手伸进去搅了两下——事实证明我根本不需要忍住恶心,因为他的嘴巴里一丝口水都无。
舌头断裂的地方非常整齐,整齐到甚至我都不觉得那是个刀口,和艾里一样,没有任何血迹,并不像是被别人强行拔下来或者缴下来的,倒更像是自然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