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被瞿娅这番话冲击得脑内轰鸣,不管不顾地推开瞿娅,冲回了房间。
大约安静了十几分钟,门响了,瞿娅在外面说:“你出来,妈妈不这样大吼大叫,我们好好谈。”
沈言开了门:“说吧,怎么谈。”
瞿娅问:“你为什么不去留学?”
沈言:“付有成那么对你,你让我怎么安心离开?”
瞿娅不喜欢沈言提说这件事:“这是大人的事,跟你读书什么关系?”
沈言嘴里发苦:“怎么没关系?你让我在国外每一个步子都想起你身上承受的拳头吗!”
“你……”瞿娅无言以对,这是他的儿子,敏感又聪明,骄傲又脆弱,她不想荒废他,嫁给付有成为他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是她唯一能做的,可就连这沈言也不想要,“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想你离婚,离开这里,出去租房也好,怎么都好,只要离开就行。
沈言动了动唇,最终却没有说出口,转身拉出身后的箱子。
他身后的这间屋子,每一个物件都散发着付有成的气息,墙壁,衣柜,被单,就像千万只蠕虫在往他身上爬,让他恶心,他一刻都不想待。
沈言拖着箱子出了门,他给李十安发消息:【我现在能过来吗?】
李十安在隔壁收到消息,回他:【可以啊,上午不说了吗?】
沈言说:【我说的不是住几天,是住一段时间。】
李十安猜沈言是跟瞿娅吵了,吵架了再跑来他们家,那就是离家出走了,他说:【跟你妈吵了吧?遇到问题要解决,你不能这么躲着你妈。】
发完这句后一直没收到沈言的回复,拉开窗帘一看,人果然在泳池。
李十安心说:每次遇到问题就躲到泳池来,我拿你没办法了是吧?
他还真没办法,下去把人领了上来。
从这天气,沈言就住进了李十安的家,虽然两人不在同一间屋子,但每天都会一起上下学,晚上也一起做功课。
几个月未相处,沈言觉得李十安就像变了个人,以往两个人一起做题,李十安就像被人抽了脊梁骨一样无精打采,要不然就像猴子一样抓来抓去,时不时还要去看看小谢,而今却很不同,坐下来就跟定海神针一样,虽然谈不上十分认真,但态度还是不错的。
与李十安相比,沈言自己倒是有些心猿意马。
沈言之前跟李十安莫名其妙拉开距离以后一直想要自己“死”个明白,也就是至少跟李十安表白一次,哪怕被他拒绝。
而如今住进李十安家里,沈言却改变了想法。
沈言觉得李十安就像……就像他的寄居蟹,胆小又谨慎,一嗅到不安的气息就会缩进壳里,过好久才会钻出来,这次他好不容易钻出来,沈言不想再把他吓跑。
但他也不想让李十安觉得他放弃了,如今简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时不时装作借橡皮擦碰一下李十安的手,或者讲题的时候装作有意无意蹭一下李十安猫爪垫一样的耳垂。
李十安当然感受到了沈言的这些小动作,他很无语,感觉沈言感情开窍以后,简直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大色坯。
但话说回来,他好像并不反感。
于是他问自己:所以……我也是弯的吗?这个问题着实困惑了李十安好几天。
一天晚上门外响起敲门声,瞿娅来找沈言。
瞿娅给足了沈言冷静的时间,然而沈言还是不肯见她,李十安尴尬地出门应付,招呼瞿娅进屋坐。
“不不不,”瞿娅知道自己进去两个孩子都会不自在,连忙拒绝,“阿姨是不是打扰你们学习了?”
“没有,本来也是要休息一会儿的。”李十安只好立在门上跟她对话。
瞿娅穿着驼色的毛衣,烫着栗色卷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温柔的气息,这让李十安感觉很舒适,他印象中对“妈妈”的定义就是如此,因此尴尬地感觉渐渐消失。
“小言周末还练舞吗?”瞿娅开始询问沈言的情况。
“练的。”李十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平时也练的。”
瞿娅安慰地点了点头,递过来一根袋子:“这是阿姨织的围巾和手套,眼看天要冷了,周末练舞回来晚上那么冷,你让他带上。阿姨给你也织了一套,你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跟阿姨说,阿姨拿回去改改。”
李十安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瞿娅笑了笑,说:“客气什么,是小言给你添麻烦了。”顿了顿,两人实在没什么话题,瞿娅又道,“小言他非常喜欢芭蕾,从小到大每个老师都夸他很有天分,出国无疑对他将来的事业是有帮助的,可这孩子太倔了,说不出国就不出国……你能不能帮阿姨劝劝他?”
李十安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阿姨……我试试。”
瞿娅红着眼离开了,李十安折回屋里敲了敲门,推门进去看见沈言在床上看书,他把瞿娅织的手套和围巾递过去:“你妈让我给你找个,还让我劝你去留学。”
“你打算怎么劝?”沈言接过袋子一看就明白了瞿娅的意思,只拿出一套,另一套塞给李十安。
李十安接过来坐到床畔说:“不知道。”
“那就不要劝。”
瞿娅想要支走自己来粉饰太平的做法让沈言很颓丧,他把书放到一边,手就那样放在支棱起的膝盖上自然地垂着。
李十安想起第一次见到外祖父母的那晚,自己在巷子里哭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样子,那时候沈言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安静地陪自己。
他也脱掉鞋坐到床上,挨着沈言靠在一起,算作安慰。
李十安这个举动令沈言微微怔仲,情不自禁去拉了李十安的手。
柔软的掌心碰到手指的时候,李十安试着挣脱了一下,然而沈言没有放手。
李十安也没有再一步的举动,如果说沈言生病那晚两人牵手不算什么,那这一次呢?
不知道。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对于沈言更多的是不舍,有时候又觉得不是,因为有时候看见他的时候,心底生出的心痛和怜惜已经超越了友情的范畴。
李十安很矛盾,也很困惑,于是只能在这矛盾困惑中半推半就着。
☆、第 38 章
沈言搬过来后,李十安再一次结束了他晚饭基本靠外卖的生活,沈言每晚回去第一件事先钻进厨房,他做这些事已经很熟练,一个小时就能端出两样快手菜,如果早上早二十分钟起来把汤煲到电砂锅里,晚上还可以更丰盛一些。
洗碗也是沈言包揽,甚至因为他的到来,每周来两次的钟点工阿姨都省得请了。
李十安一开始挺不好意思,但沈言告诉他自己不想白吃白住,于是李十安也就不跟他客气,渐渐的习惯了,每天怡然自得,在这种闲适日子的滋润下长胖了好些,连有一天李启山回来看见都觉得惊讶,这些年他一直认为儿子是光吃不长的体质,现在看来还是他照顾得不好。
两个人住久了,沈言在渐渐显示出自己严于律己的学霸品质的同时,也开始显示自己并不为李十安所知的另一面,比如追求心爱之人时无师自通的不要脸。
高二每个班都在赶进度,课程拉得快,作业自然也多,晚上做题做到很晚那是经常有的事。
沈言时常比李十安先做完作业,然后就借着等李十安的空档往床上一躺,一躺准能睡着,然后这一夜就光明正大睡到一块儿。
李十安识破他的计策后尽量赶着跟他一块儿完成作业,后来沈言就借口一个人睡冷,抱着枕头就来了。
李十安:“……”
家里每个房间都有地暖有空调,李十安不知道他撒这谎是如何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寒假,假日在家待的时间比较多,沈言已经在李十安家住了一个多月,感觉在这么住下去也是不好意思,于是提出要去打寒假工。
他说这事的时候李启山也在家,时间是早上,沈言一早起来做了清粥小菜,三个人围着桌子吃早饭。
李启山这辈子没吃过自己儿子做的饭,先吃上别人家儿子做的了,正是心中感慨之时,听沈言说这么一句,他说:“你这孩子,高二你打什么寒假工?再说了,寒假时间这么短,你还要练舞,哪有时间?这样,你给十安补课,叔叔算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