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拿着手机看了一眼熟睡的李十安,犹豫了一下,回了一个“要”,下楼从阳台上的烘干机里翻出自己的衣服换上后,轻手轻脚出去跑步。
儿子第一次夜不归宿,瞿娅一晚上没睡好,她自认为自己是个尽职尽责的母亲,负责儿子的三餐饮食,对儿子所钟爱的舞蹈从来都是鼎力支持,然而却在这一个多月里惶惶然不知所措。
儿子的优秀是瞿娅错误的人生中唯一的闪光点,是她最欣慰的事情,兜兜转转遇到的几个男人早已经消磨光了女人对情爱的幻想,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着这点光亮。
可这一个多月以来,沈言总是借口跟同学补课很晚才回家,他说的那趟公交瞿娅专门去站台看过,晚上9点就收车了,然而沈言好几次都是晚上快十一点才回家。
儿子在撒谎,可做母亲的不能戳破,怕只怕昨晚只是沈言夜不归宿的开始。
她心里有很多问题,沈言是不是真的在给同学补课?如果没有他那么长一段时间都在哪里?在做什么?如果真的在补课,那个同学家在哪里?名字叫什么?是男孩还是女孩?
但这些问题一个都不能问出口,沈言太聪明又太敏感了,瞿娅知道自己一问,话题就会扯到付有成身上去,沈言不喜欢付有成,他从来不掩饰这一点,孩子就是这样,从来会在利益和情绪之间做出权衡。
厨房和门隔得很近,瞿娅忽然听到外面有输密码的声音,锅里牛奶已经沸腾了,她关火把牛奶倒进碗里,微笑着走出去。
这边李十安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不熬夜也能一觉睡到中午实在也是一种本事。
他摇摇晃晃地下楼,眼睛都没睁个全开,看见一个人在餐桌前坐着,想也不想就说:“不好意思啊,我一般不上课都是这个作息,早饭吃了没?”
“问谁呢?”李启山的声音传来。
一听李启山的声音李十安顿时一个激灵,他刚刚以为是沈言呢,赶紧说,“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启山本来因为一个重要的合同今天要出趟差,之前也为五一小长假不能陪李十安道了好久歉,谁想事到临头来合约方突然说改时间,改就改吧,正好回家陪儿子。
事先没有准备,家里什么菜都没有,李启山准备带李十安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吃顿饭,他想起前段时间和客户一起去的一家菜馆还不错,于是开上车带上人就出门了。
李十安在车后座上跟李启山报了一下期中考排名,李启山颇为欣慰,他知道沈言在跟李十安补课的事,顺口又问了一句:“那个……沈,小沈怎么样?”
“年级第二。”李十安说。
李启山猜想沈言那孩子的成绩应该不错,但没想到会这么好,颇为意外地看了李十安两眼,那目光等同于在说:小子行啊,都跟学霸交朋友了。
天气渐热,李十安开窗懒洋洋地趴在车窗上,丝毫没有看到李启山的目光,他说:“那家伙,总有一天会拿到年级第一的。”
对这话李启山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他之前本来害怕隔壁又要闹得鸡犬不宁打算搬家呢,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父子俩驱车去到菜馆,李启山见李十安下车的时候觉得他又长高了,叮嘱了几句牛奶每天要喝之类的话,然后点了一桌子李十安没吃过的特色菜。
一顿酒足饭饱,李启山又提议带李十安去玩半天,他知道临市郊区有一个修建于半山腰上的民宿,李十安肯定会喜欢,位置又不远,去哪里玩半天住上一晚,明天一早再回来,倒也算惬意。
李十安原本打算下午完成作业的,然而经不起诱惑答应了,愉快地催着李启山驱车往临市赶,可车还没驶出市中心李启山就接到一通电话,随着他神色慢慢凝重,语气越来越不好,李十安知道这次不远的出游也泡汤了。
果然,李启山挂完电话就面露难色:“儿子……厂子里出了点事,爸爸得过去一趟。事情有点急,你恐怕要自己打车回去了。”
很明显李十安不是头一回面对这种情况,只不过他惯会嬉皮笑脸来让李启山宽心:“没事儿,正好回去赶作业,老李你加油挣,我成为富二代可全靠你了。”
直到李启山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李十安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才渐渐弥漫上来,来往的车辆都开着窗透气,小孩子在为即将到来的出行欢呼。
李十安翻翻白眼,这个点儿了去哪儿?不就一个城郊游么!看把你们乐得!
他愤然转身往回走,双手插兜,脑袋仰天,来他个眼不见心不烦。天色青碧,一架飞机在浩瀚无垠地天空中像蚂蚁一样缓慢移动,机身后面拉出长长的飞行云被上空的风吹得弯弯扭扭地散开,形成一个波浪形的嘲笑。
李十安:“……”
手机忽然一阵震动,摸出来一看,老谢这混蛋好死不死这时候发来一张游客照,整张照片都是他的大脸,连背后的风玻璃栈道都被那张大脸挡住了。
随后是一段视频,李十安点开,一阵嘈杂地人声为背景,老谢对着镜头噘嘴卖萌:【可怜的十安宝宝没人带着出门,哥哥心疼你,来,给你实况转播一个~~~MUA~~~】
老谢这波算是撞在枪口上,李十安正心里不爽,点出键盘来噼里啪啦很不爽地打了一排骂人的字,然而就在打字的过程中,气好像就消了,于是他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了,假装没看到老谢的消息。
他给朱赫发了条消息,问朱赫在干嘛,朱赫只说在帮他妈妈做事。
也是个可怜的宝宝,李十安告诉朱赫:【老谢出去旅游了,就咱俩苦逼,要不咋俩敲他一笔要他带礼物?】
等了一会儿朱赫没回,李十安估计朱赫也没自己这么无聊,就在他刚把手机塞回兜里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朱赫说:【东西就不要了,后天咱俩谁也别借作业给他抄。】
李十安心里大笑三声,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快他收到另一个人发来的另一条微信,然后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沈扒皮:【作业做完没有?我过来给你对一下答案,今天晚上舞蹈室都没课,我要去练舞。】
作业一个字没写呢!
走过一个路口李十安叫了车,一路催着出租车司机开快点,到了小区门口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了家,摸出作业来一顿狂写。
沈言那条消息他没有回,方便于等会儿作业完成后他可以装作刚午休起来才看到消息的样子,谁知道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来的自然是沈言,李十安同学就一门作业都没写完的情况不小心跟沈言同学撒了一个善意地谎言:“我肚子疼,疼了一个早上,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还在睡觉呢。”
天真的沈言同学不知世间险恶,竟然信以为真,还很关切地问他:“那你去看病没有?”
“没有,”李十安心虚地咳了两声,完全忘了自己明明说的是肚子疼,“刚刚睡一觉就好多了,可能昨晚有点着凉。”
沈言想着昨晚李十安睡觉好像是不太老实,踢被子磨牙说梦话,也就不疑有他,好心地说:“那你现在开始做吧,我看着你做。”
如是这番一边做一边讲,天黑也没有做完,经过两次浪费沈言的时间导致他俩吵过一回后,李十安小心翼翼地提醒沈言:“已经天黑了,你……不去练舞了吗?”
他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本就天然地无辜,做出这副样子更是显得可怜巴巴,然而沈言却把李十安这种状态当做是真的病了,心里想的是在李十安这里待了这一个多月也就碰到过李启山一回,如果李十安真的病了,在这里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另外就是,如果李十安今天把作业全部做完,明天他们就能一起去培训班待一天。因此他说:“今晚就不去了,把功课做完明天一起去培训班吧,你画画,我练舞。”
李十安万万没想到沈言居然肯为了自己调整原本的计划,受宠若惊之余完全忘了自己“病号”身份,乐得跟地主的傻儿子一样,精神百倍地回了一句:“No problem!”
沈言顿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李十安在沈言狐疑地目光中默默地转过头。
☆、第 21 章
由于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李十安同学在装病,沈言也只是停留在怀疑的层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