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枕头和纸老虎(17)

沈言最终还是不得不往付有成的家走,他已经湿透了,应该怎么跟瞿娅解释为什么没有在同学那里借伞回来呢?

他在“忘在公交车上了”和“在进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房门口丢了”两个借口之间徘徊,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推开了付有成的家门。

西装革履的付有成正在餐桌旁翘着腿低头看杂志,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一丝不苟。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抬起了头,对着沈言扯出一个僵硬地笑容:“回来了?”然后头又埋了下去,就好像他没有看到孩子已经淋得湿透了。

这个男人不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沈言就知道,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回应这个冷冰冰的招呼,脱了鞋和湿了一半的袜子就往客厅走,然而目光对上桌上一束红得刺目的玫瑰时,却挪不动步子了。

还在厨房忙碌的瞿娅出来了,她刚做完最后一道菜,一边解着围裙一边整理她那一头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打理的长卷发。

瞿娅今年才34岁,脱掉围裙的身材凹凸有致,是个精致瘦小的女人,皮肤细腻紧致,一丝皱纹都没有,五官精巧漂亮,看起来优雅又温柔。

一看见儿子浑身湿透地立在客厅里的模样,瞿娅上前关切地说:“回来了?怎么淋成这样子?去拿毛巾擦擦头发,妈妈给你找衣服换。”说完往楼上去拿衣服。

沈言看着那束红玫瑰,一动不动。

“你妈妈今天真漂亮,”等瞿娅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消失的时候,付有成突然一边翻着杂志一边说,沈言没懂他的意思,随后付有成把手机从桌上滑到沈言面前,意味深长地问,“你说是吧?”

手机上是一张红底的双人照,颜色比桌上的玫瑰更刺目,沈言觉得难以呼吸,他逃一样冲向一楼的浴室,把水龙头打开,头脑却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索性就让水就那么流着。

“你付叔叔说庆祝一下,妈妈做了几个菜。”不知道什么时候瞿娅已经站在了浴室门外,手里拿着沈言的衣服,脸上挂着无奈。

“你们庆祝就行,没必要叫上我。”沈言一把接过衣服,丢下错愕的瞿娅跑回了楼上。

关上门,站在门上看着这个格局和隔壁李十安家一模一样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比起李十安的房间少了一个书桌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报,可就少了这两样东西竟让这间房在这套还算豪华的房子里变得更像一间布置随意的客房。

瞿娅说要添一张书桌,方便他写作业,沈言没要,瞿娅就搬过来这件事跟付有成商量了好些天,一张书桌而已,付有成有心要买早就买了。

不买也好,除了必要的东西,沈言不想欠人太多。他买了一个简易电脑桌来写作业,可以架到床上那种,一只小台灯,可一米八的人蜷在床上看起来真的很局促。

门敲响了,沈言刚换好衣服瞿娅就已经敲门进来,她倚在门上问:“不饿吗?”

“不饿。”沈言一边回答一边把小桌子架到床上,从书包里摸出还没有完成的政治作业。

瞿娅进来反手关了门,神色迟疑地说:“你是不是不太愿意我跟付叔叔……”

沈言把刚摸出来的政治课本摔到床上,愤怒地打断瞿娅:“我是不愿意,可你还不是结了吗?”

“他答应妈妈送你留学。”瞿娅忽然抛出这句话,好像她就是被这个理由说服的,并且觉得沈言应该也会被说服。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却能穿透沈言的胸膛在他心上重重地击打。

沈言颓丧地坐在床上,一只手抓着头发,一只手摊开:“所以你是为了我做的选择?可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里,也不想去留学。”

“胡说什么?你这么优秀,配得起最好的,妈妈也会努力给你最好的,”瞿娅的声音依旧温柔,却透着不由分说,她走近几步坐在床上,一只手拦着沈言宽阔的肩膀,“小言,或许你只是不习惯,你可以把这里当做家的,这里以后就是妈妈的家了,也是你的家。”

沈言冷笑一声:“这里永远不会是我的家。”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沈言拂开瞿娅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说:“我为什么这么倔,妈你不知道吗?”

瞿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沈言跟着瞿娅去第一个男人的家的时候,那个男人当着瞿娅的面客客气气,可转过身就告诉沈言他不喜欢小孩子碰他的东西,说话时的表情和瞿娅在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

沈言那时候只有五岁,不敢在房间乱走,不敢碰任何一样东西,他紧张又拘束,常常坐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有一次瞿娅不在家,那个男人因为一个不知道怎么坏掉的收音机拿他出气,凶恶地骂他是个傻子,沈言吓得大哭不止,男人更是破口大骂,让他再哭就滚出去,并且说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沈言坐的凳子是,连睡的床也是。

沈言想,或许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子碰他的东西,他只是不喜欢小孩子,又或许只是不喜欢别人的小孩子。

瞿娅因为不肯再要一个孩子和那个男人分手了,沈言松了一口气,可很快他们搬进了第二个男人的家,第二个男人没有说不要他碰家里的东西,但一直信奉男孩子要勤勉,他会让沈言做家务,瞿娅对此也没有异议。

后来沈言在学习文化课和芭蕾的间隙包揽了家中不少家务,男人又开始说男孩子要穷养,瞿娅除了芭蕾鞋就再没给沈言添置过新衣,学龄其间的男孩子总是长得很快的,沈言永远忘不了寒冷的冬天自己穿着短了一截的衣服是什么滋味。

再后来男人说芭蕾很贵,很费钱,娘们儿兮兮也不是男孩子该学的,瞿娅才带着沈言搬离了那个家。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在一次次搬家中沈言划定了自己的安全范围,那个范围是一个圈,安全的是家之外的所有地方,不安全的才是家。

那些人把他当做瞿娅的拖油瓶,当做累赘,他们只想要瞿娅,对他满是敷衍。

沈言从来都以为瞿娅喜欢这些男人,所以即便再不愿意他都忍耐,可如今却知道瞿娅根本不在乎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她做这些是为了自己,沈言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不知道是因为瞿娅,是自己,还是事情本身。

他一时难以接受,心里憋着难言地狂躁,却找不到出口。

门敲响了,还未等着屋里的人回应付有成就推门进来说:“小娅,有事吗?饭菜要凉了,我瞧着小言脸色不好啊,是不舒服吗?”

沈言听到这句话突然把脸转过一边去。

瞿娅起身面含微笑地迎上去说:“淋了雨有些不舒服,让他睡一会儿,给他留点饭菜就好。”

付有成点点头先出去了,瞿娅回头看着沈言,叹了口气说:“妈妈为你争取的对你来说都是必要的,你有一天会明白。”

☆、第 12 章

补课这件事告吹后李十安同学在家进入了脱缰野马模式,因为下雨,晚上他叫了外卖,电影看到半夜三点,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周末天一觉睡到中午才被一通视频电话惊醒。

电话是李启山打来的,李启山同志在电话里陈述了自己昨天出差,路上车胎爆了没有回来这件事,顺便关怀了一下儿子昨晚吃什么的问题。

李十安对于老爸昨晚没回来这回事一无所知,告诉李启山自己吃的外卖,李启山那边沉默了两秒,然后说对不起云云,下午可能还是回来不了。

从视频里看着李启山满脸倦容的样子,李十安已经对他进行了习惯性原谅,然后挂完电话父子俩开始新一轮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见面的日子。

李十安挂掉电话发现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他钻进浴室想去洗个澡,这才发现家里沐浴露没有了,再一合计,好多鸡零狗碎的东西都缺,这些日用品一向是他负责采买,于是计划先去趟超市,然后在去吃个面。

画室的大楼下有家叫“常来”的小面馆,李十安在老余那儿学了八年画,就在常来小面馆吃了八年的面。

面馆的老板是一对北方来的老两口,老头姓常,跟着事业在D市的儿子来这边方讨生活,北方人面食都做得地道,他们家的红烧牛肉面尤为合李十安胃口。

筋道柔韧的面条铺上薄薄一层红油,上面漂着芝麻粒,大块的牛肉炖得软烂,喷香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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