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断崖(5)

第五章

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碍,两天后顺利出院。梁原请假在家休养,三餐都由陈晖煮好送来,被照顾得像是月子里的人。

从医院回来后,除了出门买菜,其他时间陈晖都在家待着。

这天午后,陈晖骑上他的破摩托出门,往镇上最大的农贸市场开。采买完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去了自家饭店。

饭店门口停着一辆车,后备箱敞开,何山正猫着腰费大劲儿往外搬箱子。

“新鲜不?”陈晖看着刚搬下来的塑料箱问。

何山转过头,看见陈晖站在身后,手上提着大小塑料袋,坠得小臂上青筋浮起。

“能不吗?羊圈里牵出来现宰的。”何山帮着提了几袋子,“我说陈哥,你还管店里的采购?”

“家里吃,给小舟弄的。”

店里的人一起帮忙把东西搬进去,陈晖管师傅借了厨房用。

老师傅瞧他阵仗不小,“这是要煮什么?”

陈晖挑了羊后腿,搁在案板上,“小孩儿好这口,给他弄来吃。”取了剁骨刀开始拆羊腿,“家里地方小,倒腾不开。”

这个点,饭店没食客。老师傅倚在门边往里瞧,里头的人动作利索,择、洗、切菜,行云流水。备好菜,起火下锅,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灶上蒸的煮的炖的都齐了。

老师傅啧啧感叹,“小老板这手艺,能抢我们饭碗嘞!”

陈晖收拾厨余垃圾,“您是真本事,我差得远呢。”

等汤沸的间隙,陆续有客人上门,厨房另一边也生起火来。

陈晖去了趟休息室,何山在里头睡觉,头枕胳膊仰面躺着,T 恤下摆被拉起,露出半截肚皮,正对着空调出风口。

他环视四周,找到张桌布,扯起来扔何山身上,盖住了白花花的肚子肉。

锅里的羊肉汤炖出味,差不多可以关火了。

楼上传来争吵喧哗声,陈晖过去看,一帮小青年说菜里吃出虫子,扣着传菜小姑娘要说法。几个喝红脸的,骂骂咧咧,碗筷摔得乒乓响。

陈晖上前瞧了眼,是条米粒大小的菜虫,“实在抱歉,你们看这样成么,这道菜免单,另外,今天的酒我请了。”

当中一个见他态度软和,立马拔高声音,“不行,这顿饭得全免了。”

另一个光头小伙接着嚷:“还得赔我们精神损失……”话还没说完,目光后移,怔住,“何山哥。”其他几个小青年跟着齐齐喊人。

何山睡觉被吵醒,一脸火气,走过来摸着光头小伙的后脑勺,“知道这谁家饭店吗?”接着一巴掌呼上去,“在这儿找事,能耐啊!”又是一巴掌。

光头小伙抱着头,连连告饶,“哪儿敢呀哥。”

一旁的人打圆场,“酒喝多了没脑子,哥您别计较。”

几个人通通满上杯子敬酒。

何山问服务员小妹要了账单,看一眼,“啪”拍到桌上,“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上这耍威风,今天敢少一毛钱试试。”

下了楼,何山不停嘟念,“陈哥,我咋觉着你现在特慈爱,跟帮小兔崽子讲道理。他们就是欠收拾,好商好量不管用。”

多年前,他们几个惹了当地的混混头。何山回家路上被拖走,陈晖带上弟兄去要人,拎着钢筋冲在最前头,背上划拉出半米长的血口子,都没在怕的。

现如今跟帮作威作福乳臭未干的小孩儿软声打商量,这事放何山那,不能够。

陈晖不理会在一旁痛心疾首的何山,把汤、菜装进保温桶里,提上出门。何山跟着出去,“这就走了?大热天的,我给你又送羊又撑场子,晚饭都不管?”

陈晖瞥他一眼,满脸嫌弃,“拿着菜单上厨房,想吃啥自己指给师傅看。”

何山“嗬”一声,也回家去了。

陈小舟放学回来,钻进梁原房间,从书包里掏出一小块蛋糕给她,“小原,生日快乐。”

见她一脸惊喜,陈小舟有些得意,“小舅说你今天生日,我记下了。”说着拆开包装纸,插上叉子,递到她面前。

“我压岁钱全存我妈那了,等下回,我给你买这么大的蛋糕。”他把手臂张到最开,围成一个大圆圈,“能点很多根蜡烛的那种。”

陈小舟看看蛋糕看看她,嘴上催着,“快吃快吃。”

梁原心下暖暖的,这日子估计是陈晖拿她身份证办理住院手续时记下的。注意到陈小舟发馋的小模样,梁原接过蛋糕一分为二,拨了大块的给他。

“那天在河边找不见你,大人都急坏了,以为你让水冲走,找不到了。后来小舅带着人,又出去找,天都黑了,还没回来。”

他囫囵吞着蛋糕,滔滔不绝,“我去找唐唐,然后吃饭,回家,唐唐妈妈又带我去她家……”

屋外陈晖在喊陈小舟,他抹了下嘴,走到门口,乖巧问好,“小舅。”

陈晖瞧了他一眼,立马皱眉,“每天上学,老师是教怎么在地里滚圈是不是,能有一天齐头整脸地回来不?”

熊孩子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地方,这会儿还装模作样搓搓手,拍拍衣服上的灰。不拍还好,这一拍,灯光下的陈小舟就是一台扬尘器。

陈晖眉头皱得更深了,正要开口呵斥,熊孩子滴溜溜的大眼和他对视,一脸无辜。陈晖别开眼,语气严厉,“去,洗手吃饭。”

接着把目光转向梁原,换上柔和有度的模样,“吃饭了。”

晚饭摆在厨房,一大桌子菜,像是要过节。灯光昏黄柔和,莫名有种亲切温馨的氛围。

陈小舟在洗手池磨蹭了好久才过来,一进屋,两眼放光,“小舅你做的?”接着夸他舅,“小舅厉害,我妈……”没等小鬼头夸完,陈晖指了下灶台边的保温桶,“店里叫的。”

“噢——”

三大碗羊肉汤面各据方桌一角,两碗浇了辣子红油,一碗还是清汤原样,和上回一致。

三人落座,陈晖拿了个小碗,给陈小舟夹他够不到的菜,“不知道你在家是过农历生日还是阳历。”

梁原记不太清今天几号,顿了一下,回道:“阳历。”又肯定地追加一句,“是今天。”

给陈小舟添好菜,陈晖又拿了个空碗给他盛汤。

“想着不是今天也没关系,我们这边有个习俗,遇上不顺遂的事,得吃面抵过,赶在今天吃也正好。”

察觉出她的疑惑,陈晖笑了下,“以前我也不信这些,我姐在家肯定要张罗这一出,也是,图个好寓意,挺好。”

晚饭过后,陈小舟又跑去梁原屋里,拿识字卡片搭房子玩。

一开始,架好地基后,一人一张往上搭,可小孩手不够稳,连着几次,楼盖到半道就倒了,弄得陈小舟很沮丧。

之后,梁原让陈小舟先搭底座,上面高的部分她来搭,陈小舟负责递牌。

两人配合得恰当有序,眼见三层小纸楼就要封顶。陈小舟从椅子上起来,凑近了瞧,抑制不住的兴奋。

梁原伸手去接递来的卡片,陈小舟突然把手往回缩,冒出一句,“要不咱俩结拜吧。”

梁原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敲了下他的小脑袋,“没大没小。”

陈小舟一回头,手肘撞倒即将完工的小纸楼,接着一声惨叫,忿忿道:“小舅。”他气到跺脚,“我跟小原搭了好久的!”

陈晖站在门口,接收着来自陈小舟的怒气。

“搭一个赔你,成吗?”

这一回,换梁原递牌,陈晖搭,陈小舟站在中间指手画脚瞎指挥。

两人一递一接,节奏平稳,出乎意料的默契。

搭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小家伙也不聒噪了,两手扒在桌沿,呼气都半憋着。

最后一张卡片盖上去,五层小楼稳稳当当落成了。陈小舟退后两步,拍手蹦起来,眼睛亮亮的,咧着嘴笑,“小舅真厉害。”

这笑也是感染人的,两个大人也跟着笑开,不经意间,两双目光胶在一处,温暖又纯粹。

陈小舟笑眯了眼,在一旁蹦来跳去,“小原,这个送你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梁原也对着他笑,“好,我很喜欢。”

时候不早了,陈晖起身和她告别,“早点休息,明早要去医院拆线。”陈小舟还要缠着梁原玩,被陈晖兜着脑袋,带出门去。

夜色寂寂,热闹和欢愉骤然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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