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扯衣领,觉得甚是不舒服。
北辰,是男人的天下,一个女人想要站在最高处统御一切,若身后没有一个强大的男人支撑,该是何等艰难?
秋雨影明白,王爷是一直在心里还记得那一件衣裳的恩情,才始终心甘情愿俯首称臣,无论太后那个女人做任何事,他都忍了。
当年,王爷刚过十三岁生辰,从西荒凯旋而归时,恰逢一场大雪,一夜之间将整座帝都淹没在白茫茫之中。
红墙绿瓦之下,他就一身单衣,跪在庄太妃的宫门前一天一夜。
太妃经常无缘无故就让他去门口跪着,全然不顾他也是太祖皇帝所出之子。
只要她不让他起来,就谁都不能替他说话,更是靠近都不可以。
这件事,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连先帝也睁一眼闭一眼,不愿管这母子间的家务事。
于是,北辰的新晋战神,靖王殿下,就连皇上也因为西荒那一战,对他礼让三分,如今却跪在自己母妃的门前,任由冰雪透骨,却一声不吭。
那宫中的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景,不但没人敢靠近,甚至唯恐避之不及,惹上庄太妃的怒火。
偌大的皇宫,只有一个昨夜刚刚第一次承幸的宫妃见了,于心不忍,不顾宫人劝阻,大着胆子上前,替他披了件夹了轻裘的衣裳,又塞了个暖炉。
那宫妃,就是后来的肃德太后。
一件衣裳之恩,微不足道,但却是没人敢做之事。
阮君庭从始至终并未抬头看那女人一眼,却将这件事牢牢记在心中。
从此,肃德在深宫中的这条路,越走越高,但凡需要有人在朝堂上撑腰时,靖王不经意的一句话,就顶得上旁人说一百句。
他从那场大雪之后,一直到先帝驾崩,肃德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临朝听政之前,都没有再见过她,但是却始终将这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毫不吝惜。
就连后来,朝野上下开始传出流言蜚语,肃德开始使用强权镇压,阮君庭也只是默默离开帝都,奔赴边疆,躲去军营里避嫌,从此无诏,再不入宫。
“殿下。”秋雨影上前一步,“恕属下说句不该说的,左右这天下只要姓阮便可,您为何不……?”
他话还没说完,不用抬眼,就能感受到头顶阮君庭如寒冰一样的目光。
秋雨影慌忙收回方才的话,“属下知错了。”
阮君庭这才懒洋洋转身,对着镜子又扯了扯衣领,“本王天性信马由缰,无意朝堂。”
说完便转身开门出去了。
秋雨影跟在后面,心中轻叹,王爷您心中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看似高冷懒散,却至情至性之人,深情寂寞,令人心痛。
再次提醒高洁党妹砸,王爷上辈子娶妻跟凤乖嫁人差不多,都是个形式,两人绝对两生两世都身心干净!不干净的男主,不要说你们受不了,太华都受不了!
第142章 阮郎:凤姮,你说什么都对(1更)
修映雪在门外侯了多时,这会儿终于见阮君庭出来,喜滋滋迎上去,甜甜地唤了声:“君庭。”
不能喊王爷,更不能喊叔叔,那就叫君庭好了啦,多亲近!
这一声,不但阮君庭受不了,秋雨影也差点摔了个跟头。
修映雪探头看秋雨影,“可否劳烦秋将军稍加回避,我与君庭有些私底下的话儿想说。”
秋雨影站着没动。
阮君庭坦然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本王这里还有许多军务缠身,映雪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说完了,请早点回去休息,莫要离开房间久了,惹凤夫人不悦,改天本王若是再想向她要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提起龙幼微,修映雪还心有余悸,可她咬咬唇,抬头,“没事,有你在,我不怕!”
阮君庭岿然不动,眼眸转向秋雨影,你特么能不能帮本王把她弄走?
秋雨影往旁边闪了闪,王爷,您已经是个成年人,不能什么事都让属下帮您挡着。
阮君庭狠狠瞪了他一眼,“映雪小姐,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额,是这样的。”修映雪见秋雨影杵在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来谢谢君庭你救了我。”
阮君庭面无表情,勉强将唇角提了提,“救你的是秋将军,刚好,他在这里,你们慢慢聊。”
他说完便要往外走。
秋雨影怎能背这个锅,“殿下,等等我。”
修映雪也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表白,哪里这么容易让他走,快追了几步,赶了上去,提高了声音,“君庭,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那是你的事。”阮君庭脚步不停。
修映雪索性运了轻功,一跃落在阮君庭面前,张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君庭,给我个机会!我会比凤家小姐做得更好!而且,我没想过要独占你,我只想做你的王妃!你娶了我,就可以拥有整个天策军!整个北辰,都是你的天下!”
阮君庭的脚步唰地停住了!狭长的凤眸,眼角微跳。
在北辰,从来没有人敢拦他的路。
在北辰,是个人都知道,他阮君庭最恨别人说他靠裙带关系稳固自己的地位。
在北辰,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跟他谈条件!
看来他是离开得太久,让这个女人忘了自己在跟谁说话!
庭院中,雨后的落叶嗖地被席卷吹开,院子里的树,无风而动。
秋雨影小心翼翼上前一步,“修小姐,今儿日子不好,不要再说了,走吧。”
“我不走!”修映雪眼泪汪汪地望着阮君庭,“君庭,你来南渊,危险重重,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而我对你,有多真心!我为了你,什么苦都可以吃,什么危险都不怕,我只求求你多看我一眼,给我一个机会!”
一样都是女人落泪,修映雪的眼泪,却让人见了心烦。
阮君庭忽地心头一动,竟然特别想念从前那个眼巴巴在他面前表白的花痴凤乘鸾。
正不知怎么摆脱这狗皮膏药,就听见院外一声极轻的嗤笑声。
有个小坏蛋,在偷听!
他唇角一勾,神仙笑容对修映雪绽开,声线也忽然温和了许多,“你都喜欢本王什么?说来听听?”
修映雪当是表白有效,受宠若惊,脸唰地红了,慌忙在心中飞快理出头绪,“啊,君庭你用兵如神,百战百胜!”
门外,凤乘鸾撇了撇嘴,百战百胜!还不是干不过我爹?不然怎么在北疆杠了十年,都没攻过守关山?
“嗯。”阮君庭忽然不急着离开了,将手背在身后,那神情似是听了颇为受用,“还有呢?”
修映雪见他喜欢听,就来劲儿了,脸也更加地红,“你……,你风采无双,北辰人人都说,靖王殿下其名,正合了君庭玉树之意。”
她越说声音越轻,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可阮君庭根本没空理她的羞涩,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门外。
凤乘鸾扁着嘴在心里嘀咕:衣冠禽.兽,人面兽心,道貌岸然,斯文败类!
修映雪低头揪着衣襟儿,扭扭捏捏,全没了刚才表白的英勇,“你……,你还武功盖世,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
门外,凤乘鸾鞋底子蹭了蹭,武功高有什么了不起?上辈子还不是被我一刀戳了个对穿!
里面,阮君庭又“嗯”了一声,“接着说。”
“啊?”还说啊?修映雪也是耿直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她眼里,之所以喜欢阮君庭,第一因为他生得好看,第二因为他军政通吃,位高权重,第三因为他武功盖世,十分能打。
男人占了这三条,哪个女人不想一头扑过去嫁了?
至于什么品行,心性,脾气之类的,全都不重要,根本没想过。
所以现在她那三条说完了,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阮君庭笑盈盈转过身来,负着手,偏着头,罕有地耐心,“修小姐说不出来,本王替你说,本王天生不吉,众所周知,所经之处,血光四溅,尸横遍野乃是常事。”
修映雪忽然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吓人,定了定神,咬紧牙关,“男人久经沙场,身上血腥气重很正常,我爹也是这样。”
“本王生性暴戾,向来不讲道理,动辄杀生,从不手软。身边的人,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关于这个,你可以问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