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吗?”邱岘说,“你要去他身边,用一种若即若离的方式告诉他你是景丞,但是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可能有些残忍,但这是唯一能拉住孟然的方法,我们不能让孟然完全沉陷在里面。”
根据陆柯词给的孟然幻境里的描述,其他人是没有用的,孟然早就不相信其他人了。
他还相信的,不能见到的,能救他的,只有景丞一个人。
景丞只顿了两秒,忽然明白过来,这盘棋,他和孟然前往轮回边境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他们是绑在一条线上的。
于是颤抖着手将面具接过来,他这几天为了去见孟然已经用过太多面具,脸上干裂得厉害,将面具戴上时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但一旦下定决心,心脏也稳健起来似的,他终于能够帮到孟然。
“我会把他带回来,”景丞像在自我催眠,“我要把他带回来,我……”
他说着,忽然扭头看向窗外。一场暴雨在他扭头的瞬间落下,天空都在哭,景丞咧开嘴笑了笑,从衣柜里翻出一件买了没多久的衣服,和邱岘说了再见后,直接从窗户那儿跳了出去。
失重感让他无比松快,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出现在一辆公交车内,第一个醒过来的是他,借着昏暗灯光将车内的人扫了个遍的也是他,最后他发现,孟然离他并不远,就在后方的一个位置。
所有人都没醒,景丞弯下腰,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哑声说:“我救你,你也要救救我,知不知道?”
孟然没有回答他。
半小时后,车内的人苏醒,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像一场海市蜃影,他不敢去触碰,最后只是问了名字。
他说,我叫景忆鸣。
第66章 杂物间
记忆有时候很像湖面上的光圈,鳞片一样延叠出好几层,凑近看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清。
日记本里这个漫长的故事逐渐收尾,成了圆点划到起点去,景忆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摸过手机看了眼正好三点半。
身上盖着张毯子,大概是宴尘远给他拉上的,人已经走了,一条消息发到手机里,说是不能在这儿继续待下去,怕孟然醒来以后看见他在这里会疑心。
景忆鸣没有回消息,把手机往旁一丢,张着嘴深喘几口气,在大脑里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们这会儿刚从第三关出来,郭瑶的一番话让孟然的情绪起了波动,大概率影响到了鬼种的封印,所以晕过去了,叶潜来给他做检查,具体什么检查他不清楚,总之是陆柯词授意的。
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可能太累了,三关过去,他还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给孟然种下鬼种那人的踪迹。
他们应该更早的来找孟然才对,毕竟孟然是他们的半成品,应该在孟然再次踏足轮回边境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赶来,试图将他带走……但直至今日,孟然身边没有出现任何怪异的人。
景忆鸣脑袋往后仰,枕在后方的沙发上,想想又坐起来,要去看看孟然。
他刚起身,叶潜就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景忆鸣看见他手里提着一盏很小的灯,玻璃罩上有许多裂缝,那灯被他往兜里一揣,消失了似的,衣兜甚至都没鼓起来。
“他怎么样?”景忆鸣压低声音问。
“没事,鬼种的封印动了一下而已,没大问题,”叶潜说完这句话才真正地松了口气似的,拍拍胸口,没有关上卧室的门,留了个缝,方便他们能看见床上的孟然,“只是之后最好不要再让他这样了。”
“……嗯。”景忆鸣点了点头。
“这次经历了什么?”叶潜问,“那边有人故意引诱他的记忆?”
“我觉得不是故意的,”景忆鸣把郭瑶的事和叶潜说了一次,又皱起眉,说,“而且轮回边境的关卡,似乎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叶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在玻璃茶几上点了点,说:“我们一直没有考虑过轮回边境到底从何而来,如果真的是按照孟然所说,关卡全是提取人的记忆来做成的牢笼,这个地方就……太恐怖了些。”
景忆鸣抿抿唇,不置可否,叶潜停了会儿,又说:“你们这次,嗯,有没有找到炙停的踪迹?”
“……抱歉,”景忆鸣叹了口气,叶潜手里没有那位叫炙停的人的照片,形容也形容得很片面,但关卡里一般就那么几个人,如果有旁人景忆鸣很快就能发现,可惜没有,他看着叶潜,说,“没有他的踪迹。”
叶潜哦了声,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没关系,还有那么多关呢。就算……找不到他,我也会帮你们治孟然的,放心。”
景忆鸣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这会儿却不好反驳,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有些恍惚,问:“如果一直找不到他,你会亲自去轮回边境找他么?”
“不会,”叶潜偏了偏头,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对付鬼没有看起来那么擅长,去了就是送死,他不会希望我去送死。”
景忆鸣的视线这时才收回来,落在叶潜身上,他无声地笑了下,说了句什么,或许什么都没说,凌晨醒来的人在短暂的清醒后迎来的是更大程度的疲倦,劳累,困意,几乎能将一个人冲垮。
打个呵欠都心跳过速的感觉十分不好,景忆鸣去冲了杯咖啡,叶潜喝完就走人了,临走前说孟然醒来之后情绪可能不太稳定,千万别刺激他。
景忆鸣说好,喝完咖啡后缓慢地走到卧室去看孟然,想起叶潜临走前那句话觉得有点儿好笑,好像孟然变成了一个瓷娃娃,大家都围着他,生怕给他磕碎了,不知道等孟然清醒过来知道这一切会怎么想,估计会接受不了大家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想着想着他居然觉得有些好笑,起身去厨房里拿了个苹果出来,放到孟然床头,低头看着孟然的睡脸,他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觉一样,如果他能这样睡下去,睡到精神饱满,一觉起来回到很久以前,他们还没有进入轮回边境的时候就好了。
景忆鸣突然想,孟然经历过那么多幻境,有没有经历过一次,哪怕只有一次,稍微好一点的梦呢?
幻境并非全是坏事,也会有美好的记忆在里头,孟然经历的那些好事,他还记不记得?
景忆鸣伸手将孟然的刘海撩开,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下,干燥的嘴唇贴着他的皮肤一点点往下蹭,蹭到鼻梁,鼻尖,再轻轻按在唇上,一点点压实了,嘴唇和孟然的紧贴着,左右蹭了蹭,接了一个不算亲吻的吻,舌头都没舍得动用一下,非常省力。
亲完了还觉得不够,景忆鸣握着拳在床边坐了很久才起身,将窗户锁上,又将门锁好,他只离开一小会儿,但要预防孟然突然醒来,独自离开这里。
他出了卧室,转身去了杂物间,一开门,一股阴凉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是打在他脸上,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每一个毛孔钻。
杂物间不大,里面堆了几个铁盆和几把明晃晃的刀,房顶角落里已经结了蜘蛛网,随着景忆鸣的走进带起一阵风,景忆鸣没有在找其他东西,径直看向被挂在杂物间墙上的女鬼。
女鬼抽搐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还回来找自己似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呜呜咽咽地说着什么,景忆鸣皱了下眉,手指竖到唇边叫她噤声,她哆哆嗦嗦地,下意识地服从他的命令。
“我不是来取你的血的,”景忆鸣低声说着,俯身在脚边拎起一把刀朝她走过去,“我忘了你还关在这儿……是不是受不了了?”
女鬼惊恐地看着他,从眼眶里滚落出来的全是血泪,她早已化了厉鬼,对景忆鸣恨之入骨,按理来说她化了厉鬼法力增强,应该能够摆脱景忆鸣给予的束缚才对,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从这里挣脱,诡异得要命。
眼前这个男人,诡异得要命。
“嗯?”景忆鸣偏着头看她,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不回话,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说,“哦,我把你的舌头割掉了,你不能回话,对不对?”
女鬼咬紧牙,被恐惧硬生生逼出凶狠来,有种殊死一搏的狠劲儿,景忆鸣摇摇头,走过去将她杀死,女鬼眼里的情绪甚至来不及收回,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人能这么流畅地杀死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