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23)

“……不是,”孟然把面前那些布拿来,“天生的。”

景忆鸣看了他两眼,又把那些染了血的布拿了回来。

“干什么?”孟然侧过头看他。

“刚那鬼说,喜服的颜色不够,”景忆鸣把染了血的布拿过来,又扯过一些干净的布,“你们看,干净的这块儿颜色是太浅了点儿。”

孟然皱着眉看了看,干净的布料的确太浅了,屋里的光线虽然不算昏暗,但终究是烛光,没办法一眼就分辨出颜色究竟正不正宗,但这会儿看下来,染了血的布颜色才更加像红。

“那怎么办哪?”陈樱盯着那两块布,不安地说,“我们总不可能真的用血来染布……”

“那儿不是有血么,”孟然拎着布,刚想站起来又侧头看了眼景忆鸣,确定他坐好以后才慢慢站起来,走向木门,“鬼的血也是红的。”

陈樱和丁梦对视了一眼,拿着布没动。

鬼的血虽然没有温度,但的确是红的,甚至比正常人还要红得刺眼些,用来染喜服再合适不过了,孟然拿了一大块布铺在木门下面,起身盯着鬼看了会儿,握住她小腿上那把剪子用力一拔,血喷溅不少出来,孟然赶忙用布去堵住伤口,接她的血。

景忆鸣也拿了块布过来,等孟然那边放完血了立刻拔出女鬼另一条腿上的剪子,孟然又把自己那边的剪子插上,等景忆鸣接完血。

女鬼被他们钉住后并没有死,但因为心脏、嗓子,以及四肢都被钉死而动弹不得,不能一次性放开太多,免得她能够动弹以后又搞些麻烦事情。

孟然和景忆鸣拔剪子插剪子接血,一套动作下来配合异常默契,他俩比鬼还像鬼,脸上身上都是血,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甚至往布块上蹭了蹭,能染红一块是一块。

陈樱和丁梦不好意思就这样坐着,小心翼翼地挪到孟然他们身后,刚准备帮忙,孟然直接递过一块沾了血的布:“去裁。”

“……好。”陈樱接过布料,上面浓重的血腥气和湿润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她强忍着不适将布料拿到桌边,奇怪的是那些布料刚放上桌子就变得干燥,血腥味儿缓缓褪去,布料的颜色却依旧保存在上头。

等将那些布料染得差不多,女鬼体内的血几乎淌完了,她干瘦成一张皮裹在骨架上,愤恨地瞪着孟然和景忆鸣,恨不得将他们拆吃入腹,但她只能无力地蠕动着嘴唇,连将嘴巴大张的力气都没有。

再坐回去的时候陈樱和丁梦看他俩的眼神都变了,匆匆扫了几眼便低头裁衣服,孟然不打算跟着裁,毕竟布料珍贵,弄没了可没有第二只鬼来让他们取血。

不多时,木门的插销松动,门从外面推开,带他们来到这个房间的裁缝推门而入,他大概是觉得屋里一定死了人,眼神里竟然带着几分看热闹时的兴奋,但推开门后四个人都坐在桌面,除了孟然胳膊被包扎上,他和景忆鸣两个满脸都是血以外,其他人没有出任何事。

裁缝皱了皱眉:“时间到了,你们回去吧。”

景忆鸣和孟然对视了一眼,慢慢从长凳上站起来,景忆鸣轻声和陈樱她们说:“走吧。”

陈樱这才放下手里的针线,低头跟在景忆鸣后面缓缓走了出去。

屋里的摆设没有什么异样。

裁缝走进屋,在桌上打量了一圈儿,伸手捻了捻布条,这布条颜色深了不少,已经用血染过……他们用谁的血染的?

四个人里只有一个人受了伤,看起来也没多严重,那两个男人脸上全都是血……

裁缝顿了顿,心里忽然有个不太好的猜测,他左顾右盼,低声喊了句:“绣娘?”

木门后头传来一声沙哑而痛苦地低吟。

门咔哒咔哒缓缓合上,裁缝转身看过去,浑身一震,他口中的绣娘被死死钉在门上,浑身插满了剪子,到处都是取血后的伤口,她皮开肉绽被锁在那里,皮紧绷绷地覆在萎缩的肉上,凸出骨骼的形状,她喉咙处的剪子抖了抖,终于落下,重重跌落在地上,而地面早就被血水浸透,再也激不起半点儿泥土。

“绣娘!”

“明天叫上那几个抬花轿的一块儿来缝,应该能缝完,”景忆鸣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表面功夫做完了,剩下的就是……”

“搞明白这里的鬼到底要干什么。”孟然说。

景忆鸣笑着点点头。

他们俩浑身是血,若无其事地走在街上,比鬼还像鬼,引起不少人瞩目,偏偏他俩没觉得有什么,一个劲儿地讨论着关卡相关的事。

陈樱走在队伍最后头,视线在景忆鸣身上看了会儿,又缓缓挪到孟然身上,有些忌惮似的,跟得不近不远,一阵凉风忽然吹来,吹得她打了几个哆嗦,她回过头,似乎有谁站在人群里,远远地朝她看来。

“有没有可能就是想成亲呢?”丁梦跟过去,插上一句,“毕竟……”

“那喜服是用血染的,”孟然说,“能是什么正经亲事。”

“……也是啊。”丁梦点了点头,“暗线估计得见到游家的小姐才能有点儿线索了。”

孟然看了景忆鸣一眼。

“干嘛?不会真要我和她成亲再问她缘由吧?”景忆鸣有点儿震惊地看回去,“你刚才说不是正经亲事……”

“古时候结亲有三步,提亲定亲娶亲,”孟然低下头,含蓄地翻了个白眼,“今天老头儿去提亲了,明天就应该带着你和聘礼上门定亲,你多注意,查查线索。”

“……哦,这个意思啊,”景忆鸣松了口气,“明白了。”

几个人不顾旁人的眼光,一边走一边聊,终于回到了他们府邸门口,里面有光亮着,门也已经被拉开了个门缝,不必再敲门,几个人直接走了进去。

今天去抬花轿的几个人全都愁眉苦脸地坐在前厅,见他们来了先是被孟然和景忆鸣吓了一跳:“你们!”

“没事儿,鬼的血,”孟然皱着眉抹了把脸,抹下一把血凝固后的渣子,“你们怎么了?”

“……我们……”那人没说下去,嘴唇颤了几次又闭上,深吸一口气不开口了,反倒是昨天在门口提出敲门礼仪的男人接过话茬,“我们去抬花轿,但……那根本不是花轿。”

“嗯。”孟然应了声,今早大伙儿都做过一轮自我介绍了,人太多孟然没记住名字,只记得这个男人叫封芥。

封芥顿了顿,低声道:“领路的下人将我们领到了一家棺材铺,指着一副棺材说……那就是花轿。”

“抬回来了?”孟然问。

“嗯,”封芥点点头,“不知道放哪儿……就放在了多余的那间房间里。”

“去看看。”孟然说着就转身朝着右侧客房的方向走去,封芥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景忆鸣直接跟着他走了出去。

那副棺材不大,就这么横放在多余的客房中央,客房里没有半点儿烛火灯光,周遭的物件都黑了一个度似的,无端让人觉得阴森。

前厅正侧两幅水墨画也变得狰狞,里头有什么张牙舞爪的东西要飞出来似的,仔细一看,画作底下甚至有朵白色的装饰物,像灵堂里摆放的东西。

整个客房竟然因为一副棺材的放置而变得阴森不已,孟然盯着那棺材看了会儿,忽然扭头问身后追过来的人:“你们回来的时候,这门就这样开着了?”

“是啊,”封芥说,“有什么不对么?”

孟然偏了偏头,还没动作,景忆鸣忽然走过去把两边门给合上了。

孟然挑挑眉,看着景忆鸣,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询问他要做什么。

景忆鸣关上门后,手指曲起,抬手在门框上轻轻叩了三下,屋里的烛火刹那间全部亮起来,再推开门,里面的棺材变成了华丽的花轿,前厅两幅诡异的化作竟然变成了神像。

“是这样么?”景忆鸣扭头看着孟然,“三喜四悲。”

孟然没说话,扬起下巴打了个响指。

第18章 庚贴

虽然孟然没说话,但景忆鸣总觉得他那个响指的意思是:长脑子了,不错。

花轿是四人抬的款,罩轿子的帷子都是大红色的彩绸,上面绣着些看不懂的花卉。

它被安置在房间正中央,四角吊着彩球,较框四周罩用红色绫罗帷幕,用金线绣在上头的“禧”字硬是被烛火照出扭曲的光。

其实也没红得那么艳丽,整个花轿从上至下像掉色了似的,越往下看颜色越深,仔细一看更像什么液体溅在上头,纹路乱七八糟的,明明没有任何风吹过,门帘却微微扇动着,像里面有个人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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