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忍受到了极限,猛地起身,踉跄往阳台外走去,顶层一共就两间套房,一间他在住,一间郁文玉在住。
所以阳台联通公用空中无边泳池的门从来不锁,只虚虚掩着。
他推开门,踢掉了拖鞋,赤脚站在泳池边上。泳池里溢出的冰冷液体,漫到了他的脚心。
触感轻盈而迷人,像是在做着试探,又像是欢迎。
俯瞰下的城市霓虹炫目,灯火通明。
——但是好烦。
江姜收回视线,泳池里那色彩斑斓的马赛克瓷砖,在水波的荡漾之下,如同城市灯火一般,耀目的紧。
——却宁静非常。
他像是被安静蛊惑了一般,又往前走了两步,软嫩的前脚掌压在锋利流畅的泳池边缘,他蜷了蜷脚趾,有些冷。
江姜深吸一口气,苍白修长的指尖捏住了直挺漂亮的鼻子,轻盈地落了下去。
转瞬间就被冰冷的池水所包裹,那些液体贪婪的涌入他衣物间的所有缝隙,抢夺着他的体温。
这种被彻底包裹其中的感觉让他感到足够的安全,精神随着气泡自中溢出而一点点松散下来,随着肺部的空气被一寸寸排出而彻底抽离。
他一点一点地下沉,闭上眼。泳池里的消毒液味道的水给了他一个温暖,深入而周全的拥抱。
郁容拎着郁夫人亲自烤的小蛋糕,一路刷脸上了五十六楼,发了条信息给郁文玉说自己到了。
他轻车熟路地推开郁文玉从来不锁的房门。
但郁文玉却不在里面,郁容放下手里的小蛋糕,摸出摸出手机打算给弟弟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吃完写五百字感想发给沉迷烘焙的郁夫人。
但就在这时,虚虚掩着的阳台门方向传来扑通一声落水声。
郁容收了手机,往阳台走去,同时挑眉扬声:“这个天气晚上游泳,你什么毛病?”
他走到泳池边上,入眼的却不是郁文玉,少年纤细的身躯包裹在浴袍里沉静地沉在水底。
他闭着眼,偶尔有三两气泡从口鼻溢出。
郁容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作什么妖呢,毕竟江姜在他那儿正反两张面孔的印象过于深刻。
但是他在原地站了半分钟,江姜仍旧一动不动,如此这情况就着实有些诡异了。
“江姜!”郁容喊了一声。
江姜没有反应,郁容啧了一声,掏出手机想要喊人上来,又想到这人也不是个什么阿猫阿狗。
万一拖到人来真出点什么事儿,终于无声地骂了句操,脱掉西装外套跳了下去。
泳池的水并不深,不过三米多一点。郁容很快就伸手拽到了他,分明是听到他入水的声音就过来的。
但触手的体温,冰冷得就像是在十几米深的湖底,沉埋了许久的尸体一般。
当江姜被那温热的掌心抓住小臂,随后被揽住腰肢向上带起的时候,无意识地就纠缠了上去。那温度与力量,太过让人渴望与贪恋了。
可下水救人最忌这一点,郁容一边抱着他往上浮,一边愤愤地拍了一记他的后腰,也不管人能不能听见,刚刚浮出水面就怒吼了一声:“你他妈别动。”
江姜虽然身体纤细,但到底是个男孩子,且不配合至极。郁容废了不少力气,才将人带上了岸边。
郁容躺在地上出了口气,江姜安静地顺着被他拉上来的力道伏在他胸口,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就一手揽着他,一手撑着坐起,低头去看江姜的情况如何。
“喂,醒醒。”
江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咳出残水,下一秒却肢体发力,将自己更紧地缠了上去。
他将头深深埋入了郁容的脖颈间,整个人陷入了他的怀里。
郁容已经许久没有跟齐凯言以外的人那么亲近过了。他一只手撑在身后,和腰腹一起支撑着二人的体重。另一只手僵硬地悬在江姜背后几寸的位置。
“江姜?”他又喊了一声,江姜终于听见了,他只是抬起头仍旧维持着这个亲密得过了头的姿势。
隔着几寸的距离,定定地看着郁容的双眼,湿漉漉的发丝,仍旧在往下掉着水珠,他脸色苍白下颌尖瘦,泛灰的眼珠像是水洗过的琉璃珠,毫无焦距地微微颤抖。
——柔弱、动人而又美丽。
郁容皱眉,觉得他状况不太对,打算推开他去打电话叫人,却在刚刚用力地那一刻被更深地挤进怀里,一双冰冷柔软带着细微颤动的唇贴了上来。
随后是微凉地,带着酒气的柔软舌尖。
郁容下意识地去推他,入手却是一片冰润滑腻的诱人肌理。
江姜身上的浴袍早在挣扎时散得差不多了,郁容原本空悬的手掌因为要推开他的缘故,落在了他纤细劲瘦的腰肢和饱满臀肉交汇的深深凹陷之中。
江姜的吻眷恋而生涩,裸露的青涩果实轻而易举地挑动起了男人的情欲。
——“你不是就喜欢这种……”
郁容习惯性地夺回了主动权,男人强势地掐着少年的下巴尖,残忍地施予了一个老练而带着欲念的吻。
小孩儿哪里经受过这些,腰一下就软了下去,鼻间吐出甜腻的求饶般得闷哼声。
郁容却是被这一声惊得神经一紧。
我在干什么?!
男人猛地推开他,江姜被他推得向后栽去,差点又要摔回池水里,幸好郁容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江姜咽下卡在喉咙口得那一声惊喘,略微仰头看着郁容此刻复杂的神色。
他仍旧跨坐在郁容地腿上,往前挪了挪,手从郁容的腰腹间徐徐下滑,落在了男人的腿间。
“不做吗?”他问得天真,“你硬了。”
郁容没有说话,但是手却按在了他的臂膀上,无声地阻止了他仰头索吻的动作。
江姜好似被这拒绝倏然惊醒,他蓦地抽回手,打量着郁容平静而毫无欲色的眼底,半晌放弃般地垂下头,“对不起。”
道歉精又又又上线了
第6章
郁容随口就想说我又不掉块肉。
但是话到了舌尖,却叫他陡然一惊。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想法了。
——这种只会出现在八年前的郁容身上的想法。
那会儿的郁容是连如今的傅琛都要退位让贤的浪荡货色。
那时候事业刚刚起步,圈里头人人都瞧着他,里里外外压力不小,自然而然也就把做爱当做宣泄压力的途径。
这头圈着齐凯言养在家里,外边那头玩儿的是风生水起男女不忌。
他长得好又有钱有势,往他身上贴的不计其数,最乱的时候早上一觉起来都不知道边上睡的是谁哪位或者哪几位,闭着眼就宝贝的乱喊一通。
这些起初他有意无意地瞒着齐凯言,那时候齐凯言对他来说是一个有点难得的特别干净又特别对胃口的小玩意儿。能哄着瞒着给自己省点事儿,郁容觉得何乐而不为。
况且齐凯言活在他郁容治下的天罗地网里,能上哪儿能知道去,知情的又有谁敢在他面前多嘴。
他做得肆无忌惮,欺人太甚。等到他幡然醒悟悔不当初的时候,齐凯言的一颗真心早就被他糟蹋得千疮百孔。
然而可能时间当真能够抹平一切,不过短短六年,就叫郁容几乎完全松懈了下来,叫他将当初的种种心有余悸都下意识地忘到了脑后。
也许不仅仅有时光流逝作祟其中,更有齐凯言因爱而生的纵容和刻意装扮的若无其事作为帮凶。
齐凯言爱着郁容,爱到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的程度,他爱到自己竭力去掩盖着身上过去的疮疤,哪怕这是他献祭一般爱着的人留下的。
——因为他怕他的爱人看到了,会伤心。齐凯言是见不得郁容难过的。
郁容拿着爱重他的人的不舍得当做赦免状,理所当然地将那些他所厌恶的教训和苦痛抛到了九霄云外。
待到此刻另一个陌生人一时失策,过早地跨过了那倒隐秘界限,这些深埋的警醒才叫他陡然清醒。
——可是另一个人的足迹明明白白地留下了,在那片独属于郁容和齐凯言的,而他们奋力粉饰太平的地方。
金杨酒店二十四楼2407套房的房门紧闭,通往电梯间是走廊空荡而又寂静,「咔哒」一声,2407的门锁发出一声轻微弹响,似乎是从内部又上了一道锁。
秦悸松开了按在旋钮上的手,将手收回了裤兜里,拇指摩挲了一下光滑的手机屏幕,却迟迟没有动,半晌像是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