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婉珈是正房太太生的,家里的大小姐,脾气很大,而且常常为难下人,比妾生的小姐们难侍候多了。
他以后,恐怕要难做人喽。
所以这天早上开车有点不在状态,走到城中丁字路口右拐的时候,一辆军车斜里窜出来,和他开的车撞上了。
对方好像是有意这么干的,只是把敬晋九的车撞停了而已,车上辜家的三位小姐,并没有受伤,仅是受了点惊吓。
“林参谋长?”辜婉珈摇开车窗玻璃喊了一声。
侧面仅挨着辜家的车子里面,林骏劢正在低头抽烟。他侧脸线条刚硬有型,是个标准的美男子,辜家三位小姐很兴奋,都忘记撞车的事儿了。
林君劢侧了下头,瞥见三位如花似玉的脸庞,冷冷地看了一眼,复又低下头点燃一支雪茄。
辜家两位庶出的小姐看呆了。
魏同生从车上下来,走到辜家的车窗面前对辜婉珈说:“辜小姐,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后缺德欺负人的事儿不要干了。”
辜婉珈的脸霎地白的如纸张一样。
不过很快她就面色如常了。
“魏副官吧?不知道您这儿打的什么哑谜啊?我没听懂。”她水汪汪媚态十足的眼睛盯着魏同生,语气带着嗔怪。
魏同生一时眼也直了,他对女人最没办法,尤其是漂亮女人。
“纸包里包不住火的。您好自为之。”魏同生底气不太足,不敢看辜婉珈。
辜婉珈也没理他。
“走吧。”林君劢说了一声。
魏同生转身上车去了,司机调了个头,把车开远了。
“参谋长,上次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他问林君劢。
“这次就当是恶作剧吧,下次,你们就以牙还牙吧。”林君劢冷冷地说。
“参谋长,要不要告诉乔小姐让她注意这个人。”魏同生又问。
林君劢陷入了沉默,久久不答他的话。
“听说辜家大小姐和沈少帅定亲了,来年五月完婚。”魏同生八卦起来。
“可真会攀高枝啊。”林君劢冷笑。
不知道他说的是沈家还是辜家,魏同生也不敢问。
林君劢今天要去杭州办事,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辜家的车,魏同生说阿摆查到是辜婉珈找人给乔若初泼的臭鸡蛋,于是故意叫司机撞了辜家的车,他让魏同生去警告一下辜婉珈。
如果那次欺负乔若初的是个男人,他肯定至少卸了那人的胳膊或者腿,让他知道厉害。
可是辜婉珈是个女人,林君劢本来不打算理会的,恰巧今天路上遇到了,他替乔若初咽不下那口窝囊气,于是叫魏同生去敲打一下她。
到了杭州,沈儒南在省政府署对面的东坡酒楼安排了一桌酒席为他接风。
“你很少来杭州,多玩几天。”沈儒南说。
“承情承情,司令肯带我去开开眼界,不胜惊恐。”林君劢很客气。
一桌子佳肴摆上来,宾主落座,最后还进来三位淡妆素裹唱曲的女子。
她们是杭州经春馆子里的红人头牌,所谓馆子,就是艳名在外的堂子,只不过他们取了个优雅的名字,有一大堆固定的嫖客,不用像普通的堂子那样靠妓女抛头露面在外面拉客而已。
乍一眼看上去,她们跟相城堂子里的女人不一样,长的也很精致秀雅,与深闺里的女子没啥两样的。
仔细端摩一会儿,就会发现她们的眼角眉梢全是风情,浑身都是风月场里出来的骚媚,林君劢顿时没了意趣。
一个穿淡青色的女子上来给他斟酒,酥软的小手有意无意地触碰林君劢的大手,他也不躲,冷眼盯着她鼓鼓的胸脯子看。
魏同生早把持不住了,一位穿暗藕色云纹夹袄的女子给他斟酒的时候,他偷偷捏了人家的大腿一把,那女子娇媚一笑,顺势在他怀里靠了一下。
沈儒南哈哈大笑,他由穿海棠色夹袄的玲珑女子陪着,此刻,酒都喝上了。
林君劢一看这情形,沈儒南叫他来不像有急事的样子,也看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叫青萍,长官请喝酒。”
他正在考虑事情,一双素手端着小巧的酒杯就送到了他的唇边,青衣女子声音柔媚入骨。
林君劢不喝不行了,他避开接触对方的手,巧妙地接过酒杯,饮了一口。
第五十五章 清倌人
“哈哈哈,杭州风月正浓,君劢,你就入乡随俗吧。”沈儒南摸着怀中女子双春的手说。
叫青萍的女子把胸脯往他面前拱近了一点,好像等着他去捏一样的,林君劢挪开眼睛,吃起菜来。
风月场的女子,人物见多了,个个都精灵的很。
见林君劢对自己送过去的色相没兴趣,她便赶快起身给他布菜,腰肢时不时擦过林君劢的身体,撩拨得他胯间一股躁热。
魏同生只管享受眼前的艳福,根本不替林君劢解围,还有点看他笑话的意思,林君劢抛过去几个眼刀子,他都装作没看见,全不理会。
青萍察觉到林君劢的眼风,也不恼,随口哼了一支缠绵香艳的曲子,听得男人们醉到骨头里去了。
林君劢掏出五块钱来放在她面前,“赏你的。小爷我就这点乐趣,得罪姑娘了。”他说。
话说的这么明白,青萍也不好再缠着他了,她今天也不过是过来应个景,结个眼缘,她是个清倌人,不轻易陪客人过夜。
倒是老鸨说,今天有位年纪不大,位高权重的人物过来,让她过来认识一下,没准儿打了她的铺子,点了红蜡烛,以后从良也是一条道儿。
青萍谢了赏,转身出去了。
“可惜可惜,难见到那样标致的女子,竟被你打发出去了。”沈儒南喝的脸上色了,还在不停地接过怀中女子递过来的酒杯。
“太没情调了,太不会怜香惜玉了。”魏同生砸吧嘴边灌酒边嘀咕。
“青萍可是咱们馆子最漂亮的人儿了。慕长官的名号才来的。”陪魏副官的妓女霞兰一脸的替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
“她还是个清倌儿呢。”沈儒南怀里的双春目光停留在林君劢的脸上,惋惜地说。
清倌人是妓院里还没有接过客人的处女,老鸨一般都会留着她们去巴结有权有钱的人,要睡她们,要“点大蜡烛”。还要办个隆重的仪式,跟大户人家办结婚是一样的排场,要披红挂彩拜天地,清酒入洞房。
和清倌人过夜,要一大笔钱,为她做四季衣服、家具、被褥衾枕以及金银翡翠等首饰等。
一般说来,堂子里的清倌人长的都还不错,老鸨为了多赚点钱,都会让她们认字学艺的,为的就是将来捞一大笔给她们“开包”的钱。
林君劢面无表情,这种场合,又不好太孤高,只好举起一杯酒:“小弟一个丘八,不解风情,拂逆了姑娘们的好意,自罚一杯请罪,请罪。”
他端起酒来,一口饮尽,喝完仍是清冷的神色。
“参谋长,您今日真是艳星高照啊。从早上到现在,多少美色从您眼前飘过,为啥您都没胃口。啧啧……”魏同生朝他挤挤眼睛。
林君劢端起酒杯,对着魏同生的方向敲了一下桌子,吓得魏同生马上想去写遗嘱。
霞兰和双春都哧哧地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把林君劢扫了一遍又一遍。
魏同生是故意要把林君劢说的不像个男人,他这次是受了沈儒南的指示,务必给林君劢找个女人,一时老婆找不着不要紧,要先打开他对女人的兴趣。
沈儒南今天是下了血本了,为了请来青萍,他出了普通妓女十多倍的票子呢。
被魏同生贬的这么厉害,林君劢还是无动于衷,他吃饱肚子就掏出雪茄来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面前一团云雾。
魏同生心里发憷的很,和沈儒南的戏演不下去了,回去还不知道有没有枪子在等着他吃呢。
他心里一声哀嚎,没心思去捏霞兰的大奶子了,盘算着怎么应对林君劢。
沈儒南把林君劢召到杭州,确实是有事同他商议。
饭后,遣走女色,沈儒南变得正经严肃起来。
他用手指敲着桌边说:“君劢,如今有钱的人家都去海外存款置业,大约是看到了中国的局势,不定什么时候战争就过来了。我准备送沈约去一趟欧美,顺便在那边开个账户,你是否也跟着去一趟?”
沈儒南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让林君劢也到那边开个账户,存些钱留个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