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姓徐的也没对我做什么,贸然撕破脸皮的话,我担心会闹的不可收场。”乔若初冷静地道。
“要是薛岳司令官在重庆就好了,能时刻提醒着姓徐的收敛收敛,”辜骏印堂微褶道:“可长沙战事紧啊,他实在分不出身来管这种事,唉,这次能打个电话救急已经算是万幸了。”
夕诺盛怒:“还有谁能管这事儿?”顿了下又说:“还有那个马太太,这次帮着她设计若初,实在是太可恶了,动不得姓徐的,还教训不了她不成。”
乔若初和辜骏同时一愣,这口气是惯常风花雪月的大才子该用的吗,认识许多年了,她还真没发现过。
“算了,她不就给我杯子里下了点安眠药,别惹那么多麻烦,我以后留个心眼就成。”
是年八月,日军停止对重庆的轰炸,被封锁许久重庆也被撕开几条口子,战时的陪都的供应也跟着鲜活起来。
沈约继续来信催促乔若初赴欧,她比上次的去意更甚,可辜骏却说德国在欧洲肆虐的疯狂,空中路线和水路都不安全,叫她再观望观望。
徐恩曾还是后着脸皮时常到林公馆来,动不动就表达自己有与乔若初结连理的意思,好不意外地,每次都被她严词拒绝。
他耍了几次手段,都被乔若初和沈家留下来的旧部暗地里挡了过去,当然,这其中免不了夕诺每次来通风报信的功劳。
乔若初打趣他说:“姚大哥真像是做情报工作的。”
夕诺眯眼道:“是吗?要不是姓徐的这么下作,我还准备毛遂自荐到军统去混个职务当当呢。”
1944年,民国三十二年十月,日军逼近贵阳,国民政府命远征军撤回保卫大西南,一部分远征军被空运到云南沾益,阻止日军可能意图迂回包围重庆的路线。
乔若初闻听远征军回国,连忙写信到沾益,寻找林君劢旧部的下落。
寄出去的信件犹如石沉大海,等到年底,竟不见一丝回音。
“他大概真的死了吧。”乔若初翻开一年多前的阵亡通知书,“这个也不是无凭无据送的。”
据当时送信的人说,林君劢中了枪,撤退的时候误入缅北野人山就找不到人了。乔若初查过地理,那边是大片的原始森林,面积广袤,没有人烟,受了枪伤得不到救治,注定是活不下来的。
“听说杜聿明军长带队随后也从野人山撤退,他自己都差点死了,部队一半的人都没走出来,君劢他们......估计......唉......”辜骏说。
“不看见他的遗体,我就是不死心。”乔若初说。
到了次年元宵,重庆的大街上比之往年,处处是繁华热闹的迹象,天边的血色自从轰炸结束以后减淡了许多,似乎是兵戈之象消弭的前兆。
徐恩曾步履轻快地叩开了林公馆的大门,笑吟吟地对乔若初说:“美国人开始轰炸东京,很快,小日本就要滚回去了,若初,林副司令也算大仇得报,你还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徐主任您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情报啊,国内到处不还在打着仗呢吗?”
几次,乔若初以林君劢血仇未报堵住徐恩曾的非分之想,这次他反过来压她,乔若初一时想不起妥帖的应对之辞。
“看吧。日本本土被轰炸,重武器的补给跟不上,拖不了几个月就只有投降这一条路了。”徐恩曾斜眯着眼睛看着乔若初,缓缓吸了一口洋烟。
由春入夏,中国的战局迅速扭转,未到秋,便传来日本人投降的消息。
可随之喧嚣尘上的,是国内战争可能开始的猜测和流言。
辜骐去了一趟香港,回来之后便折卖国内的工厂,提议辜骏两口子和他到香港去和父母团聚。
“国内一轮接着一轮的战争,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还是到香港保险一些。”他说。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徐恩曾抓了姚佶
辜骏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先去一趟上海,处理一下婉珈和咏明的遗物,思桐,不如你和二弟先行?”
姚思桐不高兴地垂目:“我和你一起去不好吗?”
“我是怕你辗转颠簸。”辜骏小心翼翼地说:“我在上海最多停留两日。”
“好吧。”姚思桐非常不情愿地说,转身退出了辜家兄弟的谈话。
辜骐目送她进去,转头低声问辜骏:“嫂子好像对你有意见。”
辜骏朝姚思桐回屋的方向侧了一眼,没搭话。
辜骐从他脸上看到一抹无奈:“大哥,与其这样耗着,两个人都别扭,不如索性把话坦白了说......”
“二弟,算了,你就不要操我的心了,去了香港,找个门当户对的赶紧成个家吧。”辜骏苦笑着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身边那些没真心的女人,赶紧断了吧,不是长久之计。”
“林太太那边,有什么安排?”辜骐面色凝重了一下,“她不可能呆在重庆吧。”
“她一直在寻找林君劢带走的远征军的老部下,听说他们幸存的人到了腾冲,她这几日估计要过去。”辜骏说。
五日后,辜氏兄弟正要动身离渝,忽然听说夕诺被军统的人给抓了。
逮捕的理由是通共嫌疑,据有人举报他与重庆的地下党组织有联系,提供国民政府方面的情报给他们。
消息一传出去,舆论哗然。
文学界的人首先坐不住了,联名给国民政府写信,呼吁不要冤枉夕诺。
辜骏连夜叩开了林公馆的大门,对惊魂未定的乔若初道:“若初,此事说不定是姓徐的那个人冲着你来的。”
“辜公子,”乔若初吸了一口凉气道:“如今君劢的上司和同僚都在重庆,姓徐的没这么大胆子吧。”
“你还是早做应对准备吧。”
“嗯。”
“不如你和我一起前往上海?”
乔若初意志坚定地摇了摇头,“他带去的部队不可能都牺牲了,我要亲自找到他们问问君劢是怎么死的。”
辜骏走后,乔若初一夜没睡,次日,大早晨有人敲门,她忍着重重的头疼出来开门,却是徐恩曾满面笑容地站在门外。
不知为何,他本人从头到脚都是和煦的,乔若初却感到寒戾压顶,止不住要打颤栗。
“林太太脸色这么不好,病了?”徐恩曾不请自跨进门去,挥手让左右在门口警戒。
乔若初强打起精神招呼他,落座后伤神地道:“我这是被徐主任给吓的,谁不知道姚佶和我是老乡,平时又走的近......”
“若初,”徐恩曾哈哈大笑两声截住她话,“姚先生只是嫌犯,现在证据还不确凿,鄙人只是奉命调查,呵呵,调查而已。”
“我知道他和你是老乡,平时又走的近,你怕被他牵连,”他点了点头道:“不至于,不至于,共党这些人,对外不会暴露自己身份,你一个弱女子,没有火眼金星,哪里会知道。”
乔若初讪讪地道:“姚佶就是一个吟风弄月的文人,要说他通共,我怎么都不信。”
“我也是这么对手下的人说的,但是他们说人证物证俱在,怎么也要调查调查。”徐恩曾话锋一转:“不过,要是有人出面担保的话就好办了。”
乔若初顺着他的话问:“谁出面担保军统可以放人?”
徐恩曾眯起狭长精锐的眼睛笑起来:“鄙人就可以担保。”
乔若初不解其意。
“不过这件事总是要冒风险的,”徐恩曾缓缓道:“要是你我结为连理,手下的科长们怎么也会卖鄙人个面子,不至于太为难姚先生的......”
阴谋。
乔若初顿悟,果然如辜骏所说,军统的人抓了夕诺,就是冲着她来的。
夕诺和沈家的旧人这一二年没少阻止徐恩曾找自己的麻烦,徐这次抓人一石二鸟,报复夕诺,又逼迫她就范,算盘打的不错。
“徐主任,”乔若初无力地笑笑:“这件事要从长考虑,我一时也答复不了您......”
“不急不急。”徐恩曾终于听到乔若初有所松口,乐的眉开眼笑。
事后,乔若初悄悄让人给辜骏送信,讲明此事,打算先答应徐恩曾的婚约,夕诺放出来之后她再和沈家的旧部马上逃到云南林君劢的同袍兄弟处。
她请辜骏到军统的大牢里和夕诺通个气,出来之后不要去见她,立刻离开重庆。
辜骏得信后左思右想,觉得不妥,徐恩曾是什么人,全国到处都有爪牙,如果乔若初真的答应了他婚约,又跑出去的话,他用任何手段追捕她都占着理,到时候,事情就更加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