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115)

四周极静,分明什么都没动,却又仿佛乱作一团,空气层层爆开,让他屏住呼吸,被心跳震得头脑发懵。

从长廊尽头,迎面走来两个年轻的姑娘。

其中一个杏眼含笑,另一个静静地听,唇角亦是上扬,似是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倏然抬头。

裴渡的耳朵不自觉滚烫发红,想同她对视,匆匆一触,又很快挪开目光。

她果然已经不记得他。

“谢师妹、孟师妹。”

师兄笑道:“你们今日没有课业?”

“我们正赶着去呢!”

孟小汀嘿嘿笑,抬眸一瞧:“这位是――?”

“这是新入学宫的裴小公子。”

师兄道:“他天赋极佳,说不定今后谢师妹能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

孟小汀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们急于上课,没打算多做逗留,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穿过长廊,与裴渡擦肩而过,没有任何言语,只留下一缕清风。

“继续走吧,我带你去――咦,裴师弟,你的脸为何这么红?”

他仓促低头:“……天热。”

“好像眼睛也红了,你是不是受不得冷风?”

师兄的声音继续道:“方才左边那位是云京谢家的小姐,在你们这个年纪,她修为最强。”

裴渡安静地听,嘴角扬起浅浅的笑:“那很厉害。”

“不过你也很强啊!等年末大比,肯定能惊艳所有人,说不定连她也会大吃一惊。”

少年抱着手里的剑,颊边是圆圆小小的酒窝。

“……嗯。”

在那之后,记忆就变得丰富且澄亮,每一段都格外清晰。

原来裴渡总会默不作声寻找她的身影,佯装漠然地擦肩而过,在两人逐渐远去的时候,眼底涌上笑意。

原来裴渡习惯了注视她的背影,在秘境试炼之际,总会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旦有变故发生,就装作刚巧路过,拔剑把她护在身后。

就连当初学宫里有个匿名告示板,供弟子们畅所欲言,有人写了诋毁她的坏话,认认真真替她辩驳、吹出一堆天花乱坠彩虹屁的,也是他。

谢镜辞生性直爽,在此之前,无法理解像这样不为人知的付出与等候。

但此时此刻,她却忽然明白了他的小心翼翼,言不由衷。

他们相隔太远,他不愿将她惊扰,只能咬着牙苦修,一步步前往能与谢镜辞相配的地方。

婚约被订下的那日,裴渡头一回喝了酒。

一向冷静自持的少年剑修抱着院子里的大树,双颊溢了浅粉,眼眶同样绯红,一遍遍对它说:“好开心。”

他表达情感的方式,从来都简单又笨拙。

之后便是跌落崖底,修为尽失,变成一无是处的废人。

然后遇见谢镜辞。

那时他心如死灰,以为是最后一次与她相见。

裴渡虽珍视那一纸婚约,却也明白不该将她拖累,本已做好了签下退婚书的准备,却见她嗓音轻缓,抚上他脏污的身体。

他慌乱不堪,连呼吸都快忘记。

谢镜辞不会知道,去鬼冢寻找裴渡,这个在她眼里无比随心的举动,对于裴渡而言,有多么重要。

恍若重获新生,一切努力都有了意义,也前所未有地,想要继续活下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什么都不知道。

恍惚之间,回忆褪去,谢镜辞来到他识海深处。

魔气涌动,却并不浓郁,立于中央的男孩瘦弱不堪、满身血污,察觉她的到来,安静回头。

这是属于裴渡的心魔。

他无数的恐惧,源于多年前的城隍庙。

他一无所有,包括对未来的期望。

倘若裴府不愿收他为弟子,倘若他毫无修仙资质,他这一辈子,连惦念那个人的信物都不再剩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连远远地仰望都做不到。

谢镜辞一步步向他靠近。

男孩在血泊里抬头,眼中溢着水光,不知是出于自厌还是恐惧,下意识想要后退。

他动作生涩,苍白薄唇微微颤抖,旋即在下一瞬,跌入一个轻柔的怀抱。

这是她当时想做,却无能为力的事情。

男孩瘦小的身体仿佛只剩下薄薄皮肉,谢镜辞感受着他身体的凉意,不由落泪。

在那个时候,裴渡该有多绝望。

隔了太多太多年的时间,她终于对他说:“裴渡,我在。”

刹那之间,神识剧荡。

眼前的一切都不见踪影,当谢镜辞再度凝神,见到归元仙府里魔气浓郁的密林。

她的身体在发抖。

四下皆是昏黑,一阵脚步越来越近,牵引出冰雪般清凌的剑光。

裴渡衣物上沾了血污,本是凌厉清寒的模样,在见到她的瞬间杀气尽退,眼底隐隐生出浅笑:“谢小姐,我已将云水散仙的心魔――”

他说着一顿,敛去笑意:“你哭了?”

谢镜辞这才发觉,自己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对不起。”

少年近乎于手足无措,疾步向她靠近,语气中带了安抚与歉疚:“我的心魔……吓到你了吗?”

谢镜辞没说话。

在裴渡迈步前来的同时,她也倏地上前。

这是个毫无征兆的动作。

一只手按住他后颈,不由分说往下压,裴渡顺势低头,瞳孔猛然一缩。

冰凉指尖下意识攥紧,将袖口捏出水一样的层层褶皱。

他屏住呼吸,心跳无比剧烈地敲击胸口,剑气凌乱散开,煞气全无。

谢小姐殷红的唇……覆在了他的唇瓣之上。

第四十九章 (你才不是我的剑。)

裴渡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身侧的夜风寒凉刺骨, 长夜湿重,在四溢的冷意里,贴在他唇上的温度却是炽热。

他慌乱无措, 毫无经验, 下意识睁大双眼, 视线所及之处, 是谢镜辞泛红的眼眶,以及被泪水打湿的瞳孔。

谢小姐正在哭。

她还吻了他。

这个吻力道极重, 双唇相贴, 滚烫的温度牵引出道道电流,自唇瓣径直通往识海。裴渡被激得长睫陡颤,脊背僵着一动不动,唯有心脏在疯狂跳动。

谢镜辞很快将他松开,低头擦去眼角的水珠。

对她的在意战胜了羞怯, 裴渡忍住侧脸上砰砰乱炸的烟花,直到开口, 才察觉自己的嗓音不知何时变得极其低哑:“谢小姐,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面说,一面不甚熟练地抬手,为跟前的姑娘轻轻拭净眼泪。

谢镜辞不知应该怎样回答。

倘若直白地告诉裴渡,她进入他识海深处, 把其中不少回忆都潦草看了一遍,以他的性子,定会羞愧难当。

他脸皮太薄,把悠久的暗恋悄悄藏在心里, 一旦被挑明,恐怕会变成浑身通红的虾。

她略作停顿, 低声应道:“心魔域太黑,被吓到了。”

“那现在――”

“现在好多了。”

谢镜辞抬眼朝他笑笑:“你把心魔击败了?”

执剑的少年修士安静点头,指尖稍动,便有灵力如光,照亮不远处的幽深树丛。

被击溃的心魔有气无力,不复最初吞天般的气势,化成了一团皮球大小的黑雾,颓然倒在树干下。

在它身侧站着个孱弱的少年身影,赫然是附身于傀儡之上的楚筝。

“前辈正在与心魔进行神识交互,试图从它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裴渡低声道:“归元仙府魔气越来越浓,清心阵正在渐渐损毁。倘若云水散仙被心魔完全吞噬,整个秘境都会毁于一旦,我们没剩下太多时间,等前辈结束事宜,便即刻深入后山。”

谢镜辞点头,看向他身上的血迹斑驳,不由皱眉:“你的伤……”

心魔汲取了秘境里的邪气,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裴渡修为远不如它,能将其击败,必然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除开这些血肉模糊的外伤,五脏六腑与经脉里的情况,也一定不容乐观。

“前辈替我简单治疗过,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裴渡脸上还是有些红,似是紧张,语气里显出几分拘谨的意味:“谢小姐,我从小就不怕疼,你不用担心。”

他说得轻松,谢镜辞听在耳朵里,不由心间一涩。

裴渡儿时常被醉酒的父亲无故打骂,之后入了裴家,又被送往各处秘境与试炼之地,没日没夜地苦修,对于受伤,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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