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番外(245)

作者:顾言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宁衍从六岁半之后就再没掉过眼泪,哪怕是在最难最苦最委屈的时候,也都是咬牙忍着。宁怀瑾没想到自己几句话把人说哭了,顿时手足无措地慌了起来。

“小衍,小衍?”宁怀瑾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宁衍发出一声近似泣音的回应,听起来委屈极了。他没放开宁怀瑾,反而将他搂得更紧,像是要把这些年亏空出去的份额都一股脑补回来似的,眼泪流得极其放肆。

人都是一副骨头架子和着血肉长成的,哪能真的生出一颗金玉石似的心。

许多事,其实并不是宁怀瑾没想到,而是就连宁衍自己也不清不楚。

别说宁怀瑾习惯了他身为帝王的模样,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处事决断间,许多时候他看似果决独断,心硬如铁,但其中到底有没有不安和游移,有多少,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直到方才宁怀瑾说出这些话来时,宁衍才忽而没来由地想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那是他刚登基半年不到的一次早朝,宁怀瑾不巧染了风寒,恭亲王府便上了折子告假,免了一次早朝。

然而那时候阮茵春秋鼎盛,阮家一脉也还没被清算,朝中盘根错节地留着不少势力,便趁着宁怀瑾不在,想给宁衍个下马威看看,上奏说皇家守孝以月代年,太后阮茵在外祈福已满半年,论礼应迎回宫中,方是仁孝之道。

那时候江晓寒身在昆仑养伤不在京城,宁衍登基时日尚短,尚没摸清跟这群臣子打交道的门路,一时间竟在朝上被对方问住了,许久没说出话来。

于是对方打蛇随棍上,便不依不饶地拽着这事儿说个没完,偏偏阮家势力不小,帮腔的也甚多,还真的把宁衍架在了上头下不来台。

宁衍那时候才六岁多,却也知道这事儿不能答应,只能憋着小脸不松口。他本来以为这个早朝都得被人夹枪带棒地损个没完,谁知道那人话刚说到一半,宁怀瑾便从殿外迈步进来了。

那年宁怀瑾自己也不大,还没及冠,但对只有六岁的宁衍来说,宁怀瑾已经足够“顶天立地”了。

由于恭亲王忽而来了,阮茵的事儿自然便没再继续往下说,早朝又奏了两件不痛不痒的小事便过去了。

十二年过去了,宁衍却还对那天的场景记忆犹新。

那天宁怀瑾分明烧得糊里糊涂,却还是来上了朝,下朝了也没回去歇着,而是打着精神又跟着宁衍去了上书房。

他陪着宁衍批折子的时候,困得已经睁不开眼,只能半合着眼睛靠在椅子扶手上一杯一杯地灌浓茶。

宁衍有意无意地瞥了他好几眼,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他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来?”彼时,宁怀瑾似乎很奇怪他怎么问出了这么个问题,几乎是连半分停顿都没有,便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我不来,他们欺负你。”

哪有什么不在意,宁衍忽然想,宁怀瑾只是像他一样在意而不自知罢了。否则怎么就会偏偏那么巧,在他每一次都“不曾发现”的时候,宁怀瑾都能恰到好处地在自己身边。

宁怀瑾只觉得宁衍哭得厉害,他整个肩膀都要被宁衍的眼泪打湿了。

他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被宁衍哭碎了,有心想要安慰他两句,可宁衍又抱着他不肯撒手,也不肯给他看。

又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宁衍才像是把这些年的委屈和憋闷都哭得差不多了,抽泣了两声,渐渐停了下来。

宁衍这次跟往常那些撒泼讨宠时都不一样,是真的委屈得像个少年人。可宁怀瑾非但不觉得他幼稚软弱,反而心疼得不行。

“要做皇帝,就要舍弃‘惧怕’这件事。”宁衍放开那一小块被他揉搓得不成样子的衣料,直起身来面对着宁怀瑾,小声说:“朕一直做得很好……唯独在你身上,皇叔……”

他顿了顿,软了语气,也换了个自称。

“……我一直害怕。”宁衍说:“我时常在想,如果这辈子真的无法得偿所愿,只能抱憾终身的话,究竟是什么滋味……那滋味太难熬,我只想想就要怕了。”

宁衍眼圈红红,睫毛上还沾着水雾,半垂着眼不肯跟宁怀瑾对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你现在不用怕了。”宁怀瑾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替他擦了擦眼泪,含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对他说:“小衍,是我离不开你。”

第219章 “那要是我想娶皇叔呢,行不行?”

宁衍终于被宁怀瑾哄得差不多了,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歪着头蹭了一下宁怀瑾的手心。

“现在说得好听了。”宁衍微微眯起眼睛,不依不饶地翻旧账:“又不是皇叔想让我左拥右抱的时候了。”

“也没有很想。”宁怀瑾实话实说道:“我只是在想,你为我牺牲至此,我为了你受点委屈是应该的。”

“那也得是我给你委屈才能吃吧。”宁衍支着脑袋看着宁怀瑾,好笑道:“哪有上赶着找委屈吃的。”

宁怀瑾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只能吃下他这口挂落。

宁衍现在心里正满足着,高兴还来不及,什么细枝末节的小事儿都觉得不用在意,自然也不会真的跟他闹这脾气。

他亲热地拉起宁怀瑾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说道:“那以后要是有人再叫我娶妻纳妃呢?”

宁怀瑾当然知道他想听什么,虽然心里觉得难为情,但还是咬咬牙说了心里话。

“不许。”宁怀瑾说。

宁衍开怀大笑。

“好好好,不许。”宁衍说:“这就对了,以后都要这么觉得。”

宁怀瑾被他逼问得耳尖通红,眼神左右乱飘,人都往后挪了一点,可惜没逃出那“昏君”的魔掌,愣是又被人拖了回来。

宁衍舔了舔唇,心里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坏招,歪着脑袋看了宁怀瑾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那要是我想娶皇叔呢,行不行?”

宁怀瑾被他这一句问愣了,其实要说跟宁衍同住宫中也好,跟他一起教养宁靖也好,宁怀瑾也不是不能答应,但若是让他八抬大轿地被宁衍娶回来当什么“皇后”,他心里确实为难。

但他才刚跟宁衍说开了,不大想让他再不高兴。

答应就答应了,宁怀瑾想,大不了到时候做个戏,就当“恭亲王”病逝了,他换个身份偷着嫁给宁衍也不是不行。

宁怀瑾这么想着,正打算点头,可下巴还没等点下来,就见宁衍毫无征兆地凑过来,含住他的唇亲了一口。

“开玩笑的。”宁衍笑着说:“我怎么舍得呢。”

“我要让皇叔建功立业,堂堂正正地站在前朝,做我身边最名正言顺的人,”宁衍说:“我希望百年后,皇叔能有自己的一本史书传记,而不是只能屈就待在香艳野史的犄角旮旯里,被人提起时,也只说是‘崇华帝的什么人’——我要让皇叔就是皇叔,是恭亲王,也是宁衍最贴心、最信任的人。”

——确实,宁怀瑾想,其实他的犹豫都多余,宁衍无论嘴上怎么占他的便宜,但却不会真的做令他为难的事情。

宁衍分明比他自己都在乎他的名声,哪怕是他两人还未曾互通心意的时候,每次宁怀瑾来宫中留宿,或做些其他不大和身份规矩的事情时,宁衍要么把起居官拆迁下去,要么就是在记录上把他划掉。

宁衍从来都是这样,但凡只要涉及宁怀瑾的事情,他比谁都要细心。

宁怀瑾自嘲地摇了摇头,心说这样明显的事情,他之前竟像个睁眼瞎了,居然没看出来,反倒自己关起门来纠结来纠结去,徒增许多风波。

宁怀瑾不会去说什么“只要你想,我也没什么所谓”之类的话。宁衍肯这样想,那是为了他好,相比起言不由衷的推拒,他只要接下宁衍的心意,好好藏着就好。

“那以后要是再有人来烦你,我就也去你门口跪两个时辰,替你打发他们走。”宁怀瑾笑着说。

宁衍扑哧一乐,说道:“那可不行,当时老师来跪是为了做戏叫我娶,皇叔这可是叫我不娶,那怎么能一样。”

宁怀瑾一想,可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其实这次之后,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宁怀瑾话锋一转,说道:“当初明远曾有一次与我说,两个人在一块,不过是坦诚二字最重要。什么话都掰开了揉碎了说明白,便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两两相处间也就更自在……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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