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盆冰水给他冰敷了一会,又从包袱里翻出一瓶药酒,涂在奚言的腰上一点点给他推开。
“太疼了就告诉我啊。”湛云漪推拿相当熟练,大概是习武之人的基本技能?奚言没感觉太疼,反而腰身渐渐放松下来,好像还挺舒服的,他的手掌温热,上面还有些细茧。
按揉到腰窝时,湛云漪发现他在微微发抖,并不是疼的,湛云漪忍不住多揉了他两下,糟了,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得赶紧停手。
“行了。”湛云漪擦干净手,把奚言翻过来平躺,又在他腰下垫了个软垫,“您老还得继续躺着了,我去给你做早饭。”
我其实不用吃,你快休息吧。奚言还没叫住他,他就没影了,怎么走的这么急?
奚言叹了口气,腰上的疼痛缓解多了,幸好有湛云漪。察觉到自己这个想法时,奚言心中一惊,最开始其实是有点烦他的,认为他是个胆大包天的无礼之徒,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这么依赖他的?
他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啊,就为了一个不记得的约定,真想记起来,这样就不会这么愧疚了。
奚言抬起手看到手上的指环,突然想摘掉了,可是这指环戴了太久怎么都拿不下来,一用力还牵动了腰上的伤,奚言无可奈何的放下手,一脸生无可恋。
没过多久,湛云漪端了一碗粥回来,“吃饭了,我先扶你起来。”
他把奚言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托着碗,一手拿了勺子给奚言喂粥。
“我不饿的……”奚言怕疼就放松的靠在他怀里,自暴自弃一般,放弃了最后的羞耻心。
湛云漪板着脸,“不行,我特意给你熬的,不吃早饭会长不高的!”
奚言一抖,默默咽下一勺粥,真好吃啊,非常鲜嫩的鱼肉粥,有点想起格玛湖里银尾鱼的味道,“你怎么什么都会?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喜欢你。”他不禁感叹。
“怎么,被我强大的能力和魅力折服了吗,是不是都想嫁给我了?”湛云漪又给他喂了一勺粥,“或者你娶我也行。”
奚言沉默了,一脸严肃,“湛云漪,虽然你被黎清欺骗了,但是好女孩很多,你不要自暴自弃。”
湛云漪放下了碗,捏了一把他的脸,“小言啊,我觉得你这个人蔫坏蔫坏的。”
“我没嘲讽你,我是真心的。”奚言极力辩解着。
其实我也是真心的,湛云漪没说话,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事情结束我就和他说。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奚言乖乖吃完了那碗粥,湛云漪顺手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看着没什么湛云漪顾忌用自己的碗和勺子,奚言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的洁癖哪里去了。
奚言转过头发现了压在枕头下的白露刀,那刀小巧轻盈,他不止看过一次湛云漪用这刀割断敌人的喉咙,他用这样的刀就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正面对敌比不上正经的长刀,为什么不换一把长刀呢?短兵对上虞英那样的长兵太吃亏了。
湛云漪不止一次因为别人嘲讽这把刀而动怒,习武之人还是很在意这个吧,奚言心中好奇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选白露刀做武器呢?”
湛云漪并没有生气,“我原本的刀已经断了,白露刀是由那把刀重铸的,而且你也知道我有心魔,用那些武器会挑起杀戮之心。”他语气平淡,但是奚言却能感受到他心中是有遗憾的。
一个武者连刀都不可以拿,湛云漪其实也是不甘心吧,奚言想起了曾经见过他擦拭白露刀时的落寞神情,有些难过。心魔,我一定会彻底帮你清除的。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湛云漪看着他眉头紧皱,勾起唇角,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我的事不重要,你专心做你的就好啦。”
“谁担心你了?”奚言气鼓鼓的偏过头不想看他,这个气氛破坏者,永远都能把自己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打散,“我的赌约很重要,你的事也很重要。”奚言看着墙壁,半晌才干巴巴的说道。
湛云漪一怔,乐呵呵的捏他柔软的脸,小言怎么这么可爱。奚言被他捏的快气炸了,这次一定是我最后一次同情这个讨厌鬼。
怕奚言气的再弄疼腰,湛云漪连忙收回了手,“好了不逗你了,给我讲讲鹿鸣川的预言吧。”
奚言冷哼一声,闭上眼睛开启了天镜,“白鹿川的预言是关于一个叫慕兰卿的女术师,预言说她可以活到三百岁,是史上最伟大的术师。”
奚言疑惑,这个慕兰卿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有像叶闻笛受到过他的帮助,怎么会活得那么长,而且一个人作为术师的生命非常短,三十岁之前必须废掉灵脉,她又是如何突破了这样的极限?
“慕兰卿啊,她可太有名了,”湛云漪托着下巴想了想,“在她得到预言那一年已经一百二十岁了,但是面容仍是少女一般,这么多年一直在鹿鸣书院教书。”
“鹿鸣书院?”
“说是书院,其实是培养术师的最顶尖学院,天下术师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当年江轻湄去了一年,说起来慕兰卿还是她的偶像,术法深不可测,为人亲和,她一百多年来教出的术师遍布天下,被尊称一声宗师,大概每个术师都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湛云漪解释道。
她确实应该很强了,术师的灵力会随年龄大幅增加,年纪越大的术师通常来说越强,但是常人的精神力难以支撑这样强的灵力,所以到了年纪就不得不废弃,不然就会精神崩溃。
这个慕兰卿风评很好的样子,若真如预言所说,她能活到三百岁也未尝不是好事。唉这就难办了,奚言有些头疼。
“要不我们去书院看看?听说这几天正招学生,小言可以去试试。”
“你让我去学术法啊……”奚言一头黑线有些不情愿,在神殿学的已经够多了,他自信对术法相当精通,让他去书院也太变扭了。
“小言啊,学无止境,你不要故步自封嘛,而且你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吧。”湛云漪苦口婆心劝道。
行吧听你的,奚言无可奈何。
奚言躺了一天,腰终于恢复过来,就不在耽误,和湛云漪去往鹿鸣书院。
鹿鸣书院建在山中,需要爬很高的陡峭山道,虽然非常艰难,但是前来求学的年轻术师还是很多。
奚言爬到一半有些腿软,走到一旁的平台上休息,低头看到山下的小城镇呆住了。
湛云漪以为他走不动了,“你累了吗?要不我背你吧。”
奚言瞪了他一眼,指着下面的城镇,神思恍惚,“很久以前我来过这里。”
“啊?”湛云漪思前想后,这里并没有关于知者的传说。
“太久了,那是我第一次和先神打赌。这里曾经有一座富庶的城池,但是知者预言这里会被屠城,所以我的一缕分魂来到这里想解救他们,”奚言苦笑着,“那时候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拥有力量就可以救所有人,没想到却被当做亵渎神明的妖孽,架到火刑架上,输得可真惨啊。”
奚言语气平静,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抬手盖住双眼,什么也不想看,当年那一缕分魂所承受的灼烧之痛,远在神殿的他都能深切感受到,灵魂和躯体一同被烈火焚烧,那样绝望的痛直到现在他仍记忆犹新。当时的自己以为这仅仅只是一次失败,却没料到这只是个开始,之后的无数年月,他一直都在失败中度过。
“结果到最后,谁也没能救回来。”
第一次将这样再无人知晓的故事与痛楚倾诉出来,压抑太久的情绪涌上心头,奚言莫名委屈。
湛云漪默默的听他诉说,见奚言慢慢红了眼眶,伸手将他拉进怀里,安慰似的抱紧了他,“这次,不会再失败了,我们会赢的,我说过我会救你出来的。”
奚言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后面山道上走来一对年轻的术师和影守,他们也看到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震惊的睁大眼睛。
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少年术师翻了个白眼,奚言连忙推开湛云漪继续赶路。
入学
终于到了鹿鸣书院,但想要成为这里的学生并不容易,筛选的方式非常简单,由专人测灵脉,天赋高的人自然会留下,这是非常快捷且无法作弊的方法。
鹿鸣书院门前排起了长队,都是来自各国的术师和影守,终于轮到了奚言,一个年轻男子握着他的手腕,查验着奚言的灵脉,突然他脸色一变,颇为震惊,他从来没见过有人拥有这么磅礴的灵脉,若是其他术师的灵脉如一道涓涓细流,而眼前这个少年人的灵脉则如漫无边际的大海,不可窥其全貌,这不是人类所能到达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