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终于被他激怒,一拍桌子就要起身,湛云漪立刻拔刀护着他。但有人比他们更快,卓珏提着剑走到了鄢瑕面前。
“怎么,终于要杀我了吗?”鄢瑕笑意不减。“你还得感谢我,今天我可帮你把这些碍眼的家伙都扫除了。”
卓珏的剑始终没有出鞘,“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鄢瑕注视着他,就像看着挚爱的恋人一般,那张美艳的脸上尽是甜蜜,但是美丽的东西往往是有毒的,“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替你做决定吧。”
他指了指面前的两杯酒,“这两杯酒一杯是有毒的,我们一人一杯,各凭运气,”鄢瑕停顿了一下,“若是我不幸喝到了毒酒,还劳烦卓大将军直接用剑给我个痛快,我可不想生生疼死。”
卓珏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挑了挑眉,“好。”
“那卓大将军先请吧。”他的语气就像对情人撒娇一样。
卓珏想都没想,随手就要拿起面前的酒杯。
“够了!”奚言忍无可忍上前抢过了那两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一扔,“你们两个简直有病。”奚言骂人的词汇量显然非常有限,他实在想不通,两个相爱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彼此伤害,还要牵扯这么多无辜的人,虽然他不懂这种事,但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互相信任,毫无保留的对他好吗?
奚言气的拂袖离去,湛云漪冷冷地看了一眼他们也转身离开。
鄢瑕和卓珏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了,半晌没说话,“这小先生其实还挺可爱的。”鄢瑕没忍住笑了出来。
卓珏许久未见他这样发自真心的笑容,一向冰冷的目光也有了温度,“那两杯酒都没有毒对不对?”
“是呀。”鄢瑕迎上了他的目光,双眸清澈而明亮。
奚言越想越气,走的越来越快,湛云漪紧紧跟在后面生怕他出什么事。不该心软的,今天又枉死了这么多人,应该早些除掉他的。但是他现在却完全不愿意管鄢瑕了,没有由来的疲惫感占据了他的心,就让卓珏杀了他算了,奚言带着一丝恶意想着。
伸手推开门,空间突然扭曲,奚言重心不稳就跌了进去。等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身处神殿中,冰冷的石板让他意识到这一切不是幻觉。
“湛云漪……”他有些恐慌的低声唤道,希望能得到哪怕一丝回应,可是这里太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奚言忍不住瑟瑟发抖。
“你要输了。”这声音冰冷而嘲讽,神座上一个金发男子悄然现身,张开了金色的双眸。
奚言跪在地上,被他的威压震得无法起身,“先神大人我……”
“其实你一直在后悔,后悔杀了雪梵,让湛云漪走火入魔,以及没有及时杀死鄢瑕,你后悔的情绪导致了这次失败,”先神平静的剖析着奚言的内心,“这种情绪潜意识地让你否定了之前的想法,预言的存在才是必要的,遵照预言才能获得幸福,你的失败早就注定了。”
先神冰冷的语调让奚言的心也渐渐凉下来,他的手指死死扣住石板,“不对,这些人的悲剧反而是预言导致的,没有谁可以干涉别人的人生,神也不可以,我是非常后悔,但是我还是会找到结束这一切的办法,我想让你看到一个没有预言的世界,”
奚言死死盯着那一抹金色的影子,那是他曾经追逐了千万年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目光微微颤抖,“而且我还没有输,我刚刚喝下的并不是毒酒,鄢瑕和卓珏并没有如预言那般不可挽回,先神大人,你错了。”
他凝视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平静的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无瑕
“你就非要逼我杀你吗”卓珏叹了口气,他的人生从来都是按照计划一步步有条不紊的前进,就连结局都是早已注定好的,他只要按部就班的执行就好了,可是他却遇到了鄢瑕,这一抹艳红色是他人生最大的变数。
“是啊,不然你还要让我等多久,我真的是受够了。”鄢瑕疲惫地闭上双眼,“从我出生起,就等着这一天,母亲和兄长害怕违背神谕,都想把我逼疯,他们的折磨我都不在意,只是我常常会想,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想不通,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杀了,但是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求你将这一切结束吧。”
卓珏心中微痛,鄢瑕从来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除了自己以外,见过他如此狼狈脆弱的人都消失了,他戴上面具将自己扮成一个残暴的恶人保护自己,就是为了有一天被我杀掉。
他突然握不住手中的剑,思绪回到少年时第一次见到鄢瑕的场景,那个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浑身是伤的孩子,那时候他还会叫自己卓珏哥哥,眼睛里没有一丝阴霾,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记忆和爱意都变质了呢?
“我不会杀你了,不管你以后再做什么。”卓珏终于丢掉了手中的剑。
鄢瑕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他,“你可想好了,你的安稳人生都不要了吗?”
“你比一切都重要,我不会让你再受伤害了。”他将鄢瑕死死抱在怀里,仿佛要将一生的情话说给他听,“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
“哈哈我没听错吧,我不伤害别人就不错了,哪里轮到你来保护,”他笑着笑着眼泪掉在卓珏肩膀上,一滴又一滴,这样死板而又冷漠的人如今却笨拙地向他告白,这么多年的委屈涌了上来,他回抱着卓珏,“那大将军以后可千万不要反悔啊。”
“先神大人,我赢了,对不对?”奚言似乎通过天镜感受到了什么,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地上。
先神当然也感受到了违背神谕的异动,猛然睁开双眼,金色双瞳令人不敢直视,神殿吹起一阵无名的风,奚言双眼剧痛,他切实感受到了神的怒意,但是依旧不遗余力的作死,“哈哈原来神明也有预料不到的事。”
先神震怒,金色的长发漫天飞舞,他只是一个念头,奚言就重重摔了出去,“你得意的也太早了,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向我认输,就像你之前每一次失败一样。”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就像在诉说一个可怖的预言。
“绝不!”奚言胸口剧痛咳出血来,在先神的威压之下勉强抬头回击,这样的争执已经持续了太多年,先神大人却依旧乐此不疲,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神意无法揣测,奚言虽然厌倦却始终不敢有一丝懈怠,他不愿如神所愿失去自我,他不甘心,就算输了一次又一次,他也不会向神低头。
“呵,那我就一直注视着你。”先神冷笑,渐渐化作金色的光芒消失在神殿中,神殿又剩下奚言孤零零一个人。他松了一口气,艰难的撑起身子想要离开。
奚言突然消失在湛云漪眼前,令湛云漪陷入了恐惧,他找遍了王宫竟毫无头绪,我要永远失去他了,湛云漪心中一痛,压制已久的心魔隐隐又要爆发。
莫名的戾气让他心烦意乱,甚至想要回去直接宰了卓珏和鄢瑕,这时远远走来一个白色的人影,湛云漪睁大双眼,是奚言,手腕的同心印微微发烫,他连忙用轻功掠过去,奚言看起来非常狼狈,一手扶着墙慢慢地往回走,长发散乱,脸色惨白,嘴角还沾着血迹,一只胳膊不自然的垂下来。
“小言!”
奚言闻声抬头,一眼就看出湛云漪有心魔复发的迹象,“湛云漪你先别冲动,我唔……”他一紧张胸腹间更疼了,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湛云漪连忙扶住他,眉宇间的戾气顷刻消失,满是急切和慌张,他大致检查了一下,发现奚言肋骨和胳膊都断了,忙打横将他小心翼翼抱起,生怕弄疼了他。
“我回去躺一会就好了。”奚言觉得湛云漪过于紧张了。
“嗯。”湛云漪点点头,飞快的朝他们的住处掠去,他抱着自己的手很稳,但是奚言却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想要安慰他却疼的说不出话,连呼吸都会带来阵阵钝痛。
“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似乎察觉到奚言的欲言又止,湛云漪轻轻说道。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住处,湛云漪将他轻柔的放在床上,又寻来木板做了个简易的夹板,熟练地将他的右臂固定好。
“用不着这样吧,一会就长好了。”奚言几乎被他包成个粽子动也不能动。
“万一骨头长歪了怎么办?”湛云漪给他盖好被子,又端了盆水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奚言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照顾,觉得有些变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