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伸出了手。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苏一泽迫不及待的牵住他,那条安全带一瞬间变成了被腐烂的水草,车子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竹笼,海水也都消失了,海水带来的不适感也统统消失了……
这又是什么玄幻事件?
苏一泽看着这一幕幕令人吃惊的变化在眼前真实的发生,来不及细想,就被那只捏着自己的凉凉滑滑的手,牵着,一起来到了一个更空洞的世界里。
在他们面前,是一道长长的伸进黑暗迷雾里的独木桥。
“这就是奈何桥?”苏一泽忘记了之前的烦恼,兴奋地问着,可是并没得到回答。
“小枫!”
他惊慌的四周寻找,却并没有找见他。
张开手掌,发现手里攥着的竟然是一条水草。
“你在哪?”
他急的大喊,然而回应他的仍然是可怕的安静。
就在这时,桥上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袍子,大帽盖住了眼睛,惨白的下半截脸显得格外渗人,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白猫。
“苏舟?”
可是,他也不理人,穿过苏一泽的身体向桥的远处走去,那只猫轻轻“喵”了一声,飘过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接着,又有一个人出现了,他也穿着袍子,披头散发,被两位官差押着前行。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抬了头,冲我笑道:“好久不见。”
“苏舟?”
苏一泽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里的人长得似乎都是一个模样。
“再见~”
苏舟朝他挥挥手,也向黑暗的迷雾深处走去,一个粉粉的小瓶子戴在他的脖子上,透过他几近透明的身体,发出一闪一闪、温柔的亮光。
哦,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吧?
苏一泽这样想着,等着,可是等了好久,还是等不到唐锦枫,也等不到前来认领自己的鬼差。
“这可是个挑战,难道是我要自己摸着路去阎王殿吗?”
这样想着,他脚步迈开,踏上了那条不知去处的独木桥。
回忆
走着走着,那只猫又回来了。
走着走着,苏舟也出现了。
猫咪又把苏一泽当成跳板窜进了苏舟怀里,俩小爪子在他身上揉抓了几下之后,舒服的把自己卷成一个懒散的毛球。
它慢悠悠的抬起小脑袋,支楞起一对三角耳。
在这个高傲的小动物面前,苏一泽感觉自己变成了屈服在脚下的他的子民。
那双水晶眼,把他吸进了黑暗的漩涡,他的世界旋转起来。
过了一会儿,唐锦枫终于来了,可是,他挥着手,说了再见。
苏一泽有一种预感,他永远都不会出现了。于是,他很不安,心里不舍,脑子却有点乱,相继出现了大量空白,一时间,他不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去往何方又该做何事,没有思想,没有情感,成了块披着人皮的木头,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样在黑暗里站着站着。
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出现了,苏一泽注意到他的时候他正拉着他的裤腿蹭鼻涕。
苏一泽把他抱起来,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别的人,于是问他:“小弟弟,你一定是自己一个人很孤单吧,来,哥哥跟你作伴。”
“妈妈。”
“妈妈。”
男孩用脏兮兮的小手捧着苏一泽的脸,把他认成了自己的妈妈。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成了启动时光机的咒语,苏一泽从一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了跟面前的孩子一样大小的人。
两个人手牵手一起走着,一路上总有人抱起他,唱着:“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一个男人时不时拍着他的屁股呵斥:“淘气鬼!!”。
哭着哭着,有人搂住他安慰:“宝宝是个男子汉!”;笑着笑着又听到温柔的歌声,还有香香的拥抱……
一个女人圆润的脸在他面前越来越清晰,苏一泽激动的搂住她的脖子,开心的大叫。
“妈妈。”
“妈妈。”
……
可是画面一转,苏一泽又回到了沉入海水的汽车里。
汽车外面的不远处,两具身体正挣扎着,在他们高高举起的双手上,托着一个孩子。
两个人的身体被海草包裹,在海水的荡漾中,随着水纹轻轻摇晃……
……
……
苏一泽觉得自己想起了一些东西:来福利院的前一天,是自己非要去冰上玩,结果爸爸妈妈为了救自己不幸丧命。.
院长奶奶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你来的那天啊,还是个阴天,天上灰蒙蒙一片,飘的也不知是雾霾还是小雪糁糁,在外面走一圈头发就湿了,你说什么也不进屋,抱着个小包袱、仰着小脸一个劲儿的哭,那两只红眼睛像个兔子精。在一个礼拜之前,你爸妈带着你去冰上玩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救护车拉到医院的时候就还剩一个出气儿的人。可是你住了几天院,也没人来领,就被社区委员会送到了这里……
……
……
到此为止,苏一泽感觉自己仿佛找回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可是这记忆在他脑海里交织成一张神秘的网,让他分不清这些记忆到底是唐锦枫的还是自己的。
可喜的是,他的小时候,在与自己分别的十几年之后,竟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记忆里,这种惊喜冲走了刚才的恐慌和不安,也冲走了他的孤独。
正沉浸在想起东西的些许欢喜中,突然,一个大巴掌呼痛了他的后脑勺。
凶巴巴的男声简直就要把他的耳膜都要吼穿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
苏一泽感觉自己的嘴角凉凉的。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颜色,发现原来自己还在病房里。
立即擦着口水对男医生示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医生,我刚才睡着了,您说啥?”
“叫了你八百遍才听见,真是服了,我第一次见陪床还能睡得这么香的!赶紧起来!你看看病号都被你压成什么样了!!你这当家属的心真大!!”
那人把苏一泽从床边赶走,调整了一下床头的监护仪,蹲在跟前看了得有一分多钟的时间,那个东西才停止警报亮起了它的小绿灯。
“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别再压着他胸口了,刚才他那呼吸一直不正常吓我一跳!”医生拍着胸脯说完,又给他的输液器里加了一支药。
“你好好照顾病人,观察着点,有什么事再叫我!”
“哦,好的好的,知道了医生,谢谢你。”
目送着医生离开,苏一泽对自己趴在夏天身上睡着了这件事一点都不愧疚,反而有些窃喜:是他让我听了心,我才想起那些遗忘很久的事呀,一定要感谢他的!
他的记忆不断的冒出来:记得小时候,村东头的土屋里住着个傻子,他总歪在垃圾坑边上翻来翻去找吃的,一个姐姐见他可怜,就从家里拿了饭菜给他,谁知这人才刚尝了一口就窜了起来,他从嘴里抠出一块馒头就往人家姑娘嘴里塞,吓得姑娘扭头就跑最后还报了警。大人们都说,活该他是个傻子,要不傻准得是条忘恩负义的狼。只有我觉得他不傻,他认为好吃就应该分享,这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表示自己的心情和感谢呀,可比那些不懂感恩又忘恩负义的人强多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想到的是这个傻子呢?
因为此时的苏一泽就像极了他——疯狂的想把夏天摇醒,来分享自己恢复部分记忆的喜悦。
看着依然闭着眼睛的夏天,苏一泽推着他的胳膊,刻意压着嗓子却又抑制不住那种激动的声调,说:“夏天夏天,我想起来了,去福利院之前的记忆!!连我是个娃娃的时候都想起来了!!我跟小枫一样,我们俩一样,我们俩一样,我们俩……”
可是说到这里,他明显又慌了。
他又想起了初识姚老师那会儿,有一天,自己路过教室办公室,在那条敞开的门缝里,夏天对姚老师说的话:“姚老师,如我们所知,唐锦枫只是苏一泽想象出来的一位朋友,只是他最近提到唐锦枫这个名字越来越频繁了,我担心会出事。”
……
……
惊慌的情绪只存在了一瞬间,苏一泽甩甩脑袋,不好的事就被他甩没了。
只要他不想昂,就不会有任何事情来烦他。
于是,他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