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让明家接纳他,还得有一个明家不能拒绝的条件。
比如,他救了这两姐妹,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去到长安。
原本,他想过强行把她留在身边,一直当他的小疯子。
但当他见到真正的明媚时,才终于明白,自她身上衍生出的小疯子,仅仅是她给他的惊喜中的冰山一角。
越是接近她,越是自甘沉沦。
骨子里的赌性第一次越过了理智。
他赌自己能如愿以偿。
只是,赌性之外,又有三分惯常的多疑。
景珖揉了明媚写的信,又亲手写了一封。
“把这封信秘密送到长安城,交给明府的人。”
……
为新宅选好奴仆后,明黛剩下的时间,都在看新宅的图纸。
秦晁连怎么修葺都按照她的心思来,让她好好想想。
她闲来无事,便带着秦心和几个婢女一同看。
这日,她正在看图纸,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秦心急匆匆去开门,解桐急躁闯入,直奔明黛面前。
“你还看什么图纸啊,秦晁出事了!”
明黛目光一厉,第一反应是拉着解桐出去说话,让秦心在家照顾阿公。
秦心心神俱乱,忙里忙慌点头。
两人出了门,明黛问:“出什么事了?”
解桐:“我上次不是告诉你,私营便换刚刚结了钱分了帐么?之后,秦晁把好多老主顾都撇开,独独帮齐洪海追投了钱。没想到……”
她压低声音,凑近说:“有人将他私营便换的事揭发了!”
明黛脸色巨变:“揭发?”
解桐焦虑道:“还有更凑巧的事!”
“事情被捅到了官府那边之后,我阿爹差人打听了些消息,朝廷竟有意取缔飞钱经营!”
若朝廷连官府经营的飞钱都要取缔,那私营便换者,只会迎来更严厉的惩罚。
明黛气息渐乱,想起秦晁今早出了门还没回来,她心中越发担忧。
可焦虑担心都帮不上忙。
明黛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想办法,一定有办法。
解桐见她状态不稳,以为是受了刺激,连忙道:“你先别慌,此事我已经派人去查。”
“说不定是哪个怀恨在心的,被秦晁拒之门外,索性把这口锅都砸了。”
明黛缓缓睁眼,蹙眉摇头:“不太可能。”
解桐:“什么?”
明黛看着她:“私营便换与朝廷的飞钱不同,只要满足条件,谁都可以试着经营!”
“是因为秦晁主动开了头,替其他想赚钱的人省了许多事,才有他在当中经营。”
“即便怀恨在心,大可直接针对秦晁,或者另起炉灶,寻新的大商豪绅入场自己经营。”
“便换盈利方便丰厚,对商户有大益,朝廷一旦禁止,别人没得吃,自己也没得吃!”
“你痛恨解潜成,可你会为了不让他得到解家的家产,就一把火烧了解家吗?”
解桐疑惑:“那会是什么人做这种事?”
明黛竖手:“你等等,让我想想。”
她咬着唇来回踱了几步,脑子里飞快的搜罗着自己听闻过,所有能与此事扯上关系的消息。
且不说是谁揭发,既然朝廷令行禁止,那就算没有这个人揭发,此事发生也是迟早的事。
朝廷为何要这么做?
最古以来,商人的确被打压,但从未消亡,士农工商,即便地位低下,却永远占据一位。
暴利,飞钱便换,真金白银……
明黛忽然拉过解桐,神情凝重:“我接下来的话,你仔细听好。”
“信或不信,你自己考虑。另外,永远不要忘了我与你交换的条件。”
解桐看着面前目光凌厉的少女,重重点头。
……
解桐离去后,明黛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吹着冷风,心中依然难宁,她打算去找秦晁。
“夫人。”巧灵追了出来:“夫人要去哪里?郎君说过,夫人不可随意外出。”
明黛:“我要去寻秦晁。”
巧灵目光一偏,指向不远处:“郎君回来了!”
明黛顺着看过去,果见秦晁独自一人回来,他看见她,加快步子走过来:“怎么站在外面?”
明黛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有人揭发了私营便换,你会不会有事?”
秦晁微微眯眼:“又是解桐说的?”
明黛无心与他废话:“先回答我!”
秦晁在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担心,心中一软,笑了出来:“没事。”
明黛不解:“什么意思?”
秦晁拥着她往回走,“就是安然无恙的意思。”
明黛拉住他:“把话说清楚再回去,否则阿公和秦心又该担心了。”
秦晁无奈,只能与她解释——私营便换,的确有罪,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中间人了。
秦晁嘴角一挑,正欲开口,却见那巧灵跟在边上。
他挥手:“你先回去。”
巧灵看他二人一眼,乖巧称是,先回了屋里。
秦晁这才与明黛交代:“我与你说过,需要一点时间交接手上事。”
“之前经营的便换,我已分完账,将其他商户清退了。”
“刚巧齐洪海感兴趣,又不甘心只占小头,我便索性将自己的摊子送给他了。”
明黛愣住:“你……送他?”
所以,别的商户劝退,齐洪海成大头,是这么成的?
秦晁眼中透出坏笑:“齐洪海投了那么多钱去兑换,一旦经营的路子被官府斩断,怕是很难拿回来。他现在大概很心疼吧。”
明黛:“可朝廷一旦追究,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秦晁摸摸她的脸:“放心,我处理的很干净,至于齐洪海,也还有的谈。”
他为她挡了挡风,声音放轻:“私营便换虽然利润丰厚,但到底是朝廷不允许的。”
“往大了说,便是触犯王法。”
秦晁执起她的手:“我之前与你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
“往后,我想置办些正经的产业,这种事,以后也不做了。”
哪怕有暴利,哪怕前景可观,但要干干净净站在岳家面前,许多事都不能做了。
明黛仔仔细细听完,一颗心总算落到实处。
她忽然望向他,问:“秦晁,无论是飞钱还是便换,应当不会轻易被取缔吧?”
秦晁眼中划过异样的色彩:“怎么这么说?”
明黛没同他细细解释,只说:“我觉得不会。”
秦晁嗤的一声笑开,全无焦虑之态,带她回家:“是,你说不会就不会。”
……
“他没事?”明媚自书中抬头,眼里带着怒气。
景珖为她添了些茶水:“嗯,他不动声色结了钱,把手中用于往来牵线的场子都卖给了齐洪海,齐洪海自以为捡了便宜,没想接手就是烫手山芋,而他投进去经营的钱,也拿不回来了。”
明媚将书卷狠狠摔在桌上:“谁给他通的风报的信!?”
景珖不动声色,看了利丰一眼。
利丰上前对明媚一拜:“娘子莫怒,虽然此事没能将他拿住,但我们有了新的发现。”
明媚按住火气:“说!”
利丰:“家主最初接触齐洪海时,齐家已有我们的眼线。近来,眼线传回消息,齐洪海身边那个妾侍,似乎……”
明媚慢慢抬眼,盯着利丰不说话。
利丰垂眼,继续道:“似乎与秦晁关系匪浅。齐洪海时常在折磨她时,逼问她是否……”
明媚眼中的怒火眼看着就降了下来,甚至溢出些笑意。
她已猜到了,却还是单手托腮,悠悠问:“是否什么?”
“问她是否与秦晁死灰复燃。”
“齐洪海虽妾室成群,但在此事上,眼里容不得沙子。”
明媚听完,清凌凌笑了一声。
满含嘲讽。
她不由的瞄了一眼景珖。
景珖敏锐察觉她的眼神,当即道:“巧灵传回消息,得知秦晁出事,你姐姐十分担心。”
他顿了顿,又说:“媚娘,听说秦晁对你姐姐十分爱护,想来你姐姐对他,也是一样。”
明媚不为所动,表情都没变。
姐姐年轻貌美,即便失忆,骨子里的性情却没怎么变,被男人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事?
可恨就恨在,他们欺她失忆,将她视为妓子,满以为高高在上给些垂怜,便要她倾心相对。
就像她一样,因为疯疯癫癫,无依可欺,便叫有些人觉得可以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