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祂再也不用上下班接送白，也不用担心她中午吃边角料制成得三明治……
祂不用因为安抚白时不时的“小心眼”，送出自己的珍贵收藏……
不用因为担心白的修炼进度，拉着不情愿的白去玩海豚游戏……
不用每天听白的絮絮叨叨，还要求祂早睡早起认真工作……
不用每晚担心白来夜袭自己……
……
是的，不用了，也没有了。抚魂系所有道结界将祂们隔开，祂只能隔着结界站在门口看着白，不能想戳就戳一下她、不能带她一起吃大餐、不能捉弄她、不能带她去看漂亮的场景、不能在她工作的时候添乱、不能每天睡前听她软软地说“晚安”……
曾经抱怨的琐事，曾经觉得麻烦，现在却求之不得。
祂只能看着她。
看着她被怨气侵蚀、看着她忍着疼痛对自己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拔怨气蘑菇的双手烂掉、看着她的魂体日益缩小、看着她生前的记忆渐渐消失……除了看着，祂没有任何办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白忘了她生前五岁以前的记忆……
忘了十岁以前的记忆……
忘了生前的记忆……
除了被桔梗印保护的重要记忆，她生前的记忆只剩下一片空白。
某一天，白遗忘了与祂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晴明坐不住了，找到道满。
“欸——！不是说好了‘维持目前的状态，等白修炼出一丝神识，再将她收为灯寮员工，彻底将这件事抹平’吗？怎么？你要反悔？”道满皱眉。
“……白的记忆在消失。”
“晴明，你知道得吧，目前这个办法对你们现在的处境最好了。一、你不会受罚；二、白不会因为‘滞留灯寮’的罪名被打得魂飞魄散，还可以借助怨气磨炼神术，加快她的修炼进度。”
“修炼速度是会加快，但是痛苦也是成倍增长啊！”
“这是白自己同意的事情。”道满用平和的笑容说出冷漠的话语，“你知道得吧，这是目前保存她最好的办法。”
“……”
“反正有你的桔梗印在，白是不会死的，顶多记忆消失大半加上受点罪。”
“……”
“晴明，我们虽然是神明，但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我们还太弱了。”道满轻叹。弱小便是原罪！因为弱小，所以必须遵守规则！这话祂没有说出来，但祂相信对方听得懂。
“这次分部晋升分区的名额，我会拿下。”晴明的声音很轻，俊美无双的脸庞像是亘古冰冷的石雕。
“我会全力辅助你！”太好了！就是要有这个气势才行！
“相对的，白那边你要帮我。”
道满笑容凝固，视线在对上对方的视线后，祂妥协了：“你要我怎么帮你？”哎呀呀，虽然晴明上位后，祂会有好处，但是明明本神的好处更大，让祂全力以赴争取居然还有条件？
晴明：“封印白的记忆。”
“封印她的记忆，然后等她成为灯寮的员工再解封？晴明，你真够可以的，居然想出避免白记忆彻底消失的办法，就这么不想对方忘记你？”
对于道满的调侃，晴明无动于衷：“二、批准白转世投胎。”
“居然还有第二个条件……批准她转世投胎，莫不是想等她转世自然死亡、重新回到灯寮后，停留灯寮的时间重新开始计算？这样一来，避开‘滞留期限一百年’的规则，让她从抚魂系所出来，留在数寄屋修炼？这样一圈绕下来有什么意义吗？结果还是她修炼出一丝神性，成为你的员工。”
“有意义！”
“有什么意义？该不会免除在抚魂系所受苦这点小事吧？”
“嗯。”
“我就说你不是那样的性格……等等，你承认了？！？”
“白没有在抚魂系所里受苦的必要，在她转世投胎重新回到灯寮后，我会给她增加修炼资源，让她在一百年修炼出神性！”晴明露出堪比修罗的表情。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练啊……道满为白默哀一秒，说道：“那么封印记忆还有必要吗？”
“有必要！”
“是是是，我知道转世投胎也有可能丢失记忆，你这是以防万一。那么，寻回记忆的钥匙定为什么？”不用晴明直言，道满就知道对方是让祂暂时封印白的记忆，既然是暂时封印，肯定要有一个寻回记忆的道标。
“就定为我的名字。”
“你不要跟我说白知道你的名字！那么重要的事物，她知道了？”道满的眼珠子吓得掉下来了。
“……知道。”晴明没好意思说是祂自己不小心说漏嘴。
连名字都告诉对方了，还说只是下属？该不会是那种下属吧？人世间说得“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的下属……道满捡起自己的眼珠子安装回去，思维发散中。
“道满，在我发火前，停止你的无端猜测。”
“咳咳，好的。”道满收起满脑子的桃色场景，决定封印完白的记忆后，去和女朋友约会，“不过，封印白的记忆前，我会遵循古法，将我们将要做得事情全部告诉她。等她自己回忆起或者被告知了你的名字，她的记忆就会全部恢复。”祂不觉得封印后，白会自己回忆起晴明的名字，这里只是顺嘴一说。
“说吧，白会同意的。”晴明满不在意。
抚魂系所。
“我不同意！”
晴明秒被打脸，祂神情呆滞望着白，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拒绝。
她难道没看到她的魂体已经从足球大小变成鸡蛋大小了吗！难道不在意记忆消失吗？祂们之间的记忆消失也无所谓吗！难道不疼不难受吗！
祂……难受！
晴明陷入自己的思绪。
“大人，我的一丝神性就快修炼出来了，只差一点点，我待在这里完全没关系！”她就要成功啦~可以和神明大人一起工作了！因为这个信念，她超级开心！哪怕是浑身伤痕累累、哪怕是魂体只剩下鸡蛋大小。
白双眼亮晶晶看着晴明。
晴明避开了她的视线，看向道满，哑声：“式部卿大人，请出手封印白的记忆。”
“等等！大人！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就快成功了，马上就可以出来了！”白以为神明大人没有听清自己的话，超大声说道。
“我第一次来抚魂系所与你见面时，你便是这么说得，如今，两百年过去了，你依旧没有修炼成功。”晴明的声音很冷。
冷得白遍体生寒，她身体颤了颤：“大人，我不离开灯寮！这里早就是我的归处！”素来性格绵软的她第一次反抗她的上司。
“白，你不要任性。”
“大人，我不是任性。”白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生前的记忆剩下的不多了，但是，我的灵魂深处始终铭记，在我生前父母双双意外逝世，流转在各个亲戚家之间的寄宿生活……那时候我便决定了，我要寻找我自己归处！不用离开，可以安心待在那里的归处。”
“现在，灯寮便是我的归处。”
“大人，我说过得吧，如果有一天，大人亲手推开了我，我一定不会回头！”白斩钉截铁说道，刚烈的决意凛然。
晴明沉默半响：“白，你还记得我为什么送你这个吗？”拿出那条胭脂红的水滴项链。
“不记得了。”白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便如实说道。
“式部卿大人，动手吧。”晴明冷声。
“不要！我不要离开灯寮！我不要再一次离开我的归处了！”
“式部卿大人！”
“大人，为什么要赶我走？你可以自己查看，我真的快成功了！你相信我啊！”白的叫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凄惨。
“灯寮掌管者，白的修炼的确快成功了，再修炼个十年就差不多了。”道满看不过去了，说了一句公道话。以祂的眼力，自然看出白说得是事实。
“快成功就是没有成功，无需多言，动手吧。”
“可是……”
“可是你老母！式部卿大人，你信不信我把你成猪头再扔到你女朋友面前！”晴明全身神力激发，身上危险的气息荡漾，周围的虚空裂痕浮动。
“我动手我动手！”道满立刻动手。
“大人！你相信我吧！”白犹自不放弃。
“区区一个人类灵魂的卑微存在，你在说什么？竟然祈求伟大神明的信任？可笑！我做事用不着你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