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样。”
纯奈木然看着被打后一直维持侧脸姿势的树下宇宙。
“就是那样，他们发现怎么欺凌我、都得到他们想要的反应，就换了种玩法，让宣传秀和是杀人犯的一号接近我，下跪道歉、在学校护着我、为了我受伤、为了保护我的书稿差点毁容了……得到我的信任后，当面烧掉我的稿子，彻底践踏我的自尊，逼我自杀…………呵，我在说什么啊，什么时候变得爱讲故事了，啊啊啊，无聊透顶的故事。”
树下宇宙想起秀和一直以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今早秀和的眼睛，他知道，忍足纯奈说得事实，他这个专门狙击想要自杀的女学生，却一直没能发现愚蠢的哥哥已经站在那个边缘？
“忍足纯奈，今天，你死、或者她死。”树下宇宙突然平静下来。
“不要——我不要。”纯奈哭得很惨。
“现在我给你第三个选择，我死！”树下宇宙对上对方惊愕的眼，“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我。”你纯白无瑕的样子太碍眼了！把别人比到泥地里，给我染黑啊！
“第三个选择，你和十四都可以活下去，以后再也没有人去引/诱那些女学生，说不定她们会活下来。”树下宇宙的声音缥缈柔和，注视纯奈的目光带着解脱与痛苦，仿佛大彻大悟。心里却在冷笑，答应吧忍足纯奈，只要你答应，我会立刻扭断你的脖子！
“杀、杀了树下宇宙先生？”
“就用那把刀，我不会反抗。”只会躲开再给你一击。
“刀？”彻底茫然的纯奈无意识重复着这个词。
“只要一刀，你的生活就会恢复原样，十四就能得救，你的家人就会彻底安全。”蛊惑人心的话语响起，直击少女柔软的内心，“你想保护他们，是吧。”
家人？是的，我要保护爸爸、保护妈妈、保护惠里奈、保护小侑，我要保护他们。纯奈眼里的茫然之色越加浓郁。
“我已经害了许多人命，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警方知道后也只会判断你是正当防卫。”
“……”
“只要我死了，一切就可以恢复原样，你说过，你有想见的人吧。”快拿起刀吧，忍足纯奈！“你死，十四死，还是我死，选择吧。”
“树、树下、下下下宇宙、宙宙先生，你、你让让我，杀了你？”
“是的，我不会还手（只会躲开），我死了你们就得救了（前提是我会死），忍足纯奈你能感觉到我说得是真话吧。”
“能、能感觉得到。”
“去拿刀吧。”果然！这样就可以绕开忍足纯奈的感知了！树下宇宙发现了弱点。
“树、树、下下宇宇宙、宙宙先生，你将你的生命交给我？”
“是的（前提是你有能力拿走）！”绝不后悔与斩钉截铁的语气。忍足纯奈！我给你动手的机会！树下宇宙心里勾起恶劣的笑。
纯奈笑了，满是眼泪鼻涕的笑容却比宝石还要闪耀，比星星亮晶晶。
可以活下去就这么开心啊，活着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可以杀掉我，你很开心啊，忍足纯奈。树下宇宙心里蛰伏的恶意越发阴鸷，越发黑暗，蠢蠢欲动。
“请你为了我活下去！”娇软沙哑的声音很弱也很坚定。
“哈？你说什么？！？！”想不到会听到与预料中完全相反的话，树下宇宙一怔，难以置信看着纯奈，惊愕脱口。
“我请你活下去！请你去自首！”
“忍足纯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我差点杀了你吗？”
“树下宇宙先生！你不是已经将你的生命交给我了吗！那么！如何处理是我的事！你没有反对的权利！”
“……”
“我想要活下去，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作为‘忍足纯奈’好好活下去！我也不想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少女死去！树下宇宙先生也一样啊！不想你死去！为什么那么轻易交出自己的生命？不重视别人的生命，也不重视自己的生命，所以足利先生才会担心你啊！笨蛋！我知道的啊！在我离开自行车铺时，足利先生看着天空嘀咕了一句‘还是说不出口啊’！那是非常痛苦的表情！那一定是一直对你没能说出口得话！非常想说却一直说不出来的话！”
记忆里某天的场景骤然浮现眼前。那天，他处理好十一的事回到公寓，愚蠢至极的哥哥在停车场等他。什么话都没说，嘴唇干裂，肚子响个不停却什么话都不说，沉默跟着自己。无论自己做什么都跟在后面，仿佛幽灵。
他洗脸时，站在后面盯着自己。
那时，他从镜子里看到愚蠢的哥哥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那个口型是……
“是自首吧！”记忆里愚蠢哥哥的口型。
“是自首吧！”眼前痛哭流涕的少女喊了出来。
两者在一瞬间重合。
“树下宇宙你不是将生命交给我了吗！为了我活下去啊！”
“……就算是满手鲜血的我？”
“当然啊！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他人的性命！你自己的生命也不可以啊！树下宇宙你把人的生命当什么？给我放尊重一点啊！再痛苦也要活下去！可以活着就是好事啊！你犯下的罪给我去赎罪啊！在被逮捕前给我去自首！你还有机会自首！不要重蹈足利先生的覆辙啊！”
“就算是我也有资格活下去？”
“都说当然了！是你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啊！树下宇宙！不、足利秀树！你也给我活下去啊！”纯奈哭得太惨，没有丝毫美感，通红的眼睛里却满是认真，眼神纯粹固执。
树下宇宙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胸腔里冷却的心突然有热流涌起。
许久，在这个少女哭泣的地下室里。
“…………好。”有人平静应道。
……
浸泡在水池里的少女被树下宇宙抱了出来，暂时安置在客卧的床上，他将自己从头到脚清洗了两遍，确定了自己身上闻不到一丝异味，换上一套新装，等他走到客厅，纯奈已经在等他了。
少女重新洗漱了一遍，穿上裸粉色的长裙，赤足窝在沙发里，正用鸡蛋滚红肿的眼睛。她在消肿。
“我现在去警局，你呢？”
“我去宫城。”
“我送你。”
“她怎么办？”
“会有人收尾。”树下宇宙说。
他这么说，纯奈就这么信了。
下山时，依旧是树下宇宙横抱着忍足纯奈。
“纯奈，以后继续相信你自己的感知行事吧。”
“哦。”虚弱的声音没有任何好奇心地应了一句。
“在别人看来，也许你借助忍足家的力量，或者让警察逮捕我才是正确的。”
“树下宇宙先生是指你的手下？擅自强迫第十二位受害者自杀的人。”
“呵，被你猜中了……我成立了一小宗教，有几个教徒，我一声令下可以随时随地赴死那种。表面上都有正经的职业遮掩，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有我知道所有人的身份。”树下宇宙的话翻译过来就是：用来报复，别人防不胜防。
“这是树下宇宙先生的后手？”
“其中一个。”
“树下宇宙先生，你是魔王吗？”
“很可惜，我是人类。”
“为什么可惜？是人类很好啊！”
“太脏了。”
“哪里，明明美好的部分更多，为什么要盯着不好的部分呢？树下宇宙先生，你也觉得足利先生脏？”
“他是愚蠢至极的人类。”
“对足利先生没有尊重的感觉呢，他是哥哥啊……树下宇宙先生，自首后你可能会判死形吗？”
“不会，十二个素材里，只有五个是我引发得，而且她们本来已有自杀意图，我只是对她们进行精神上的鼓励，顶多是帮助自杀行为。证据我有。剩下的七个和我没关系。”
“那五个包括第十二位受害者？第十二位受害者和其他人不一样，树下宇宙先生如果要顶包，肯定会被判重形。”
“……”
“剩下七个的没关系是不是包括第一位和第二位。”
“……是。一号是因为对承受不住学校里的欺凌和家里的压力，她拿着《茧》只是巧合，她本人很喜欢那本书。二号是对一号袖手旁观的朋友，在一号死后精神就不正常，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拿着《茧》跳娄。”
“第三位受害者是元凶吗？害死第一位和第二位、树下宇宙先生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出手的受害者？”所以你才不放过第八位受害者？只因为她是第三位受害者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