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战略,有魄力,手段铁腕,行事果决,庄久霖是当之无愧的浦越准当家。
庄久霖点头以示回应。
凌晨一点的国贸桥空荡寂寥,他的车速却并不快。以至于,田芮笑得以开始和他聊一些废话:“那先生明天可以睡得晚一些啦?”
庄久霖说:“我通常六点起,要跑步或者游泳。”
“这样哦。”
他接着主动开口:“你报了六月的CFA?”
“……对。”田芮笑迅速回想自己告诉过谁——Anna,可她为什么会和他提起?
“都看了什么书?”
她猜他想听的并非那些试题笔记,便说:“尼科尔森的微经,曼昆的宏经,博迪的投资学,罗斯的公司理财……”
“罗斯的书不错,”庄久霖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刚到美国的时候,学校指定了布里格姆的书,我自己偷偷看了罗斯,第一次小考考了第一名。”
田芮笑扑哧一笑:“那本书我也翻过,相比起来罗斯的体系更明朗吧。”
庄久霖淡淡地点了头。
“罗斯的书也是国内很多学校……”田芮笑将溢到嘴边的“考研”二字删去,只留下,“的指定教材,所以我只是捡基础的看看。”
庄久霖说:“好好准备。”
“好。”田芮笑忽然想到,考试时间恰逢她实习期满,意味着她整个实习期都要挪出时间复习,难道他是因此才提起来?她又说:“考试是我自己的事,公司的事我不会耽误的,先生放心。”
在田芮笑看不见的另一侧,庄久霖嘴角一扬。他不过是看她年纪小,聊些学习考试好让她自在。虽然他并无此意,但与初见时相比,她变得精细了许多。到底职场还是最锻炼人的地方。
庄久霖又问:“在团队里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田芮笑不自觉就笑了,“团队效率很高,沟通很流畅,Anna姐一直很强调沟通,也非常愿意听大家的意见,真的是一个很棒的leader。团队里的哥和姐也很耐心带我们,有时候我都觉得占用他们时间教我很过意不去。”
他还是淡漠地应:“好。”
东三环的路太笔直,他无需对方向盘做任何调整,肢体和表情一样,从始至终纹丝不动。
车里进入短暂的沉默。其实填充空白的话题可以很多,关于庄希未,关于江曼丽,可两人都没提起,不知是不想问,还是……只想聊聊有关彼此。
广播适时捧场,可偏偏……放的是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
田芮笑才一怔,就听到身旁男人故意道:“怎么不唱了?”
她看都不敢看他,决定答非所问:“我比较喜欢容祖儿唱的。”
庄久霖想起后来的画面,不再以此逗她,说:“这首歌我也很喜欢。”
田芮笑眉眼一弯:“那先生会唱吗?”
“不会。”
“先生要是想学,我可以教。”
“好啊,”庄久霖第一次转头看她,“怎么教?”
田芮笑被他那一眼看怂了,声音骤弱:“让我想想……”
她听见他忽然说:“我毕业前有一段时间常去酒吧,思考自己到底该做什么,那间酒吧很少有中国人,偏偏我最后一次去的时候来了个中国人,就唱的这首歌。”
去他的《月半小夜曲》吧,她现在只想问:“先生毕业之前也犹豫过吗?”
庄久霖沉了口气:“不知道该做一级还是二级市场,该去资管银行又或者风投。”
田芮笑专注地看着他:“那最后是怎么决定的呢?”
几秒空白之后,庄久霖竟然浅浅一笑:“也许就是因为那首《月半小夜曲》吧,我选了香港的offer。”
“噢……”田芮笑好像没那么开心,“那唱歌的一定是一个美女咯。”
庄久霖又看了她一眼,说:“是一个从香港辍学的男孩。”
田芮笑“哦”了一声,听完了解释,才意识到刚才自己那句话有多么大胆。
下了三环之后,很快接近万邦公馆。真是奇怪,明明和他没什么关系,她竟不用向他报住址,就好像……他常送她回家似的。
下车前,田芮笑最后问:“那先生去了香港之后,觉得自己选对了吗?”
庄久霖淡漠声音里永远有一股力度:“既然选了就没有对错,我走的路就是最好的路。”
“好,”她笑了,“谢谢您。”
他收下道谢,不问缘由。
田芮笑解开安全带,抬眼,对上庄久霖的双眸。夜色隐去他几分锐气,许是错觉,她认为他此刻的眼神很温柔。田芮笑心尖一动,笑:“先生晚安,明天一路顺利。”
临别时他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庄久霖,轻轻点了头。
他的车扬长远去时,田芮笑没来由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阵风起,她抬手捋开碎发,碰到自己滚烫的脸颊。明明天气很冷,他车里的暖气也只刚好而已。
一夜过去,天光熹微时田芮笑就睁了眼,最先意识便是那句“我通常六点起”。她拿过手机一看时间,06:47,那么……他应该在跑步,又或者游泳?
田芮笑忽然发现,除了一个公务邮箱,她没有庄久霖任何私下联系方式,没有微信,也没有手机号码。
——等等?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要跟他有私下联系?
田芮笑晃晃脑袋,一掀被子遮住脸。
她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连着三天田芮笑都到学校做毕设。
偶然间,她突然就想问江曼丽:“丽姐,你一直不结婚,是真的没有遇到很喜欢的人吗?”
江曼丽白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地球七十亿人,遇到喜欢的多难啊。”
“可是你那么优秀,又漂亮又有能力,人又那么好。”
“优秀,漂亮,有能力,人又好,”江曼丽复读一遍,“那不是你自己吗?你怎么也没对象?”
“……好吧,明白了。”
江曼丽摘下眼镜,盯着她:“你这是去浦越看上哪个帅小伙了?我不是让庄小弟看紧手下的人吗?还有来招你的?”
田芮笑莫名心虚,笑道:“哪有啦!他们那么忙,哪有时间撩妹哦?”
“说的也是,那你……”
“我先去吃饭啦!”田芮笑匆匆从办公室逃走了。
她真是疯了,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心虚。
一天之后,英国传来消息,浦越正式宣布推出债权投资平台,此前接洽过的相关公司一早股价高开,截至收盘最低涨幅也超过了10%。
午饭时,田芮笑将新闻拿给蒋纯看,对财经一窍不通的她自然毫无兴趣,只记住了田芮笑夸的那些彩虹屁。
“Anna说的对,”田芮笑嘴角挂笑,“慢慢的真的会发现,他的厉害绝不是浪得虚名。”
“喂——”蒋纯冲她面前打了个指响,勾回她的神,“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从见到我到现在都在说他?庄先生庄先生庄先生,真够假惺惺的,下次别让我听见你喊哪个老师全名。”
田芮笑全然没听,低头滑着屏幕看新闻,突然惊喜地喊:“你看你看,有他一张照片。”
蒋纯接过来往里一看,西装革履的庄久霖正与英方代表握手,温然俊雅,气度不凡。“帅倒是帅,”蒋纯挤挤眉毛,“你要是对谁也能这么投入,早就脱单了。”
田芮笑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蒋纯眉头一皱,“你不会想找他吧?”
“你这是什么反应?”田芮笑学她的语气,“好像上次让我下手的还是你?”
“我收回!”蒋纯似乎意识到了严重性,坐正了身子,“田芮笑我告诉你,这种男人你惹不起的,豪门富商,金融精英,还比你大那么多,你这种傻乎乎的小姑娘,他分分钟能把你玩儿死。”
蒋纯对什么都不上心,感情却看得很通透。这两位电信姐妹花,一个主理性,一个主感性,互补为彼此带来能量。
“可是……”田芮笑不是真的想辩解,“以前有人找我爸妈想撮合联姻,也是找的这种配置啊。”
“你醒醒!那能一样吗?”蒋纯吼。
——不一样。她自己就先回答。他是那道最耀眼的光,无出其右。
蒋纯更严肃了:“首先,之前那些都是同龄人,聊起来容易多了,即便以后对方变成什么样你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知道大你九岁是什么概念吗?他开始在名利场争斗的时候,你连名利场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事,用过什么手段,有过什么样的感情……田芮笑,你要是那种会玩儿的就算了,你、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