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准备,要自信,坦诚,”她才颔首领下,庄徐行又说,“不过我相信你在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
田芮笑一怔,这是庄徐行第一次正式夸她,不是长相,也不是性格,而是能力。她明丽地笑起来:“不会让叔叔失望的。”
庄徐行也回以她鼓励的眼神,接着说:“庄久霖说,你也被剑桥录取了。”
“对。”
“那如果人大这边也过了,你怎么打算?”
田芮笑沉思片刻,才说:“叔叔,我之前一直都在专心复习,还没有考虑过,如果这边真的也过了,我会再看看父母、您还有霖的意见。”说得快了,她自然地用了对他的私人称呼。
“人大这边读几年?”
“……两年。”
“去英国也是一年制?”
“对。”田芮笑心里百般难受。之前不跟庄久霖说,是因为他的确一直默认她和去年报的一样,从未再问过她。可现在……她决定说:“叔叔,我今年报了北大。”
庄徐行稍怔:“噢……他告诉我是人大。”
“他还不知道,”田芮笑的眼神里有请求,“我想等有结果再说。”
庄徐行领会到了,轻轻点头,算是答应。然后说:“那就更有优势了,如果在北京的话,你想去3C或者四大国有总行,又或者考公,都是有竞争资格的。外资比较看重海外背景,你从小英语教育环境很好,之前几次交换也都是名校,时间也超过一年,进外资的门槛是够的,进去之后,咱们往上走就好办了。”
庄徐行说话句句直白,信息庞大,言简意赅。田芮笑都还来不及消化,他便抛砖引玉般地道出了最后一句:“浦越每年都有收北大应届生,做到高管的话,这个起点够了。”
田芮笑一震,怔怔地看着他:“叔叔……”
“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庄徐行眉头一挑,“对吧?”
“不会!”她宣誓般呐喊,“不会!”
庄徐行给自己倒了杯茶,田芮笑想起身帮忙,被他抬手制止。之后他将一杯茶推过来,说:“安神的,放心喝。”
田芮笑又一次道谢。她慢慢喝下,在微涩的茶味里听见了庄徐行苦涩的声音:“我跟他妈妈感情不太好,他小时候我们很少在他身边。后来他妈妈过世,他又在国外好几年,其实那时候我每次见他都觉得他长得不太一样,原来是因为我上一次见他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田芮笑只做一个安静的听众,她知道,庄徐行只需要这样一个安静的忠实听众。
“后来他毕业到了香港,我知道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北京,该不该回来跟我这个不熟悉的父亲做同事……”
“那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好了,我叫了他很久,他才终于肯回北京。本来以为他回家以后,我们就有很长的时间慢慢修补关系,没想到……”
庄徐行闭上眼睛,久久沉默。待他睁开眼,眼睛似乎陷得更深了,他看向那边的女孩,轻轻却又珍重地嘱托道:“好好照顾他。”
田芮笑双眼通红,却保持着笑容,答应:“好。”
……
时候不早了,庄久霖下来之后不久,便送田芮笑回了家。将近凌晨,街道空荡,他一边开车,一边肆无忌惮地握着她的手。
“叔叔记我的事记得很清楚,”田芮笑看着他,“我去哪里交换,交换多久,我都一时说不出来了。”
庄久霖扬了扬嘴角。田芮笑挨他近一些:“他还说……我毕业了,可以去浦越。”
庄久霖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他前不久跟我说了。”
两人相视一笑。
“还有……”她又说,“叔叔说,你去香港之后,他叫你回北京叫了很久。”
庄久霖盯着前方,过了阵子才承认:“我一直在等他叫我。”
田芮笑又疼惜又好笑:“所以,你的傲娇其实还是跟叔叔学的。”
“……什么?”
“傲娇!”
庄久霖皱起眉头,还在努力辨析——噢,原来是听不懂。田芮笑扑哧一声笑,忍不住了:“庄先生,你真的好土哦。”
车在她单元楼附近停下,庄久霖迫不及待拥她入怀,吻得热切。他终于还是问:“蒋纯还在吗?”
“不在也不行,”田芮笑无情地说,“上去之后你就不想走了。”
庄久霖无奈一笑,有点可怜:“好吧。”
他放开她,伸手进口袋,然后递到她面前。看着那只莹润剔透的翡翠镯子,田芮笑愣怔道:“这是……”
“爸爸给我的,”庄久霖凝视着她,“他们结婚时他送妈妈的。”
田芮笑好半天才能开口:“给、我?”
他点了点头。
天啊。
田芮笑没动。庄久霖眉毛一扬:“不肯收?”
她心头一阵澎湃,等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之后,才克制着声线说:“你确定要给我吗?收了……我就再也不退了。”
庄久霖抓起她左手,往她手腕上一套,才说:“确定。”
庄久霖出门之前,庄希未就跟庄徐行打保票:“爸您回屋睡吧,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果不其然,庄徐行第二天早上才等到儿子回来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安好,又匆匆赶去上班。
之后又是一连几天不见,到了周末,庄徐行又喊田芮笑到家里吃饭,一并告诉她以后周末都过来。等到了晚间,为防止重蹈覆辙,田芮笑自己叫了车回家。
北京停暖气的那天,北大发布了复试通知。田芮笑这才知道,虽然她排在第九,但前面有四位不同方向,也就是说——她在本方向中排名第五。
田芮笑往心头一拍,对着镜子做鬼脸,道:“你不至于蠢到第五名还能被刷吧?”
虽然名次可观,但她没有丝毫掉以轻心——那些排在后面的人,都在虎视眈眈等着把你干掉,竭尽全力逆风翻盘。若是同时有笔试与面试,还能指望彼此补救失误。可现在,一场面试定生死,任何细微的差错都有可能令她满盘皆输。
最后一周里,她每天一遍遍地修改自己的简历与个人陈述,练习难度等同雅思7分的听力,模拟如何面对唱白脸老师的刻薄提问……
然后就等来了庄希未的告状。
“我要告状!”庄希未气呼呼地发来语音。
“怎么了?”田芮笑好笑地问。
“融力老总今晚请我哥吃饭,我不是学习嘛就没去,有个姐妹去了,你知道他女儿缠了我哥一晚上,她爸还几次给他们腾地儿——我看他八成请这个饭就是为了投怀送抱!”
田芮笑刚听完语音,就看到她接连发来的视频。庄久霖和一位美女站在一起说话,美女眉开眼笑,他依然是那张淡漠又不失礼貌的冰块脸;第二段视频两人换了个地儿,坐到沙发上聊天;第三段视频庄久霖跟别人聊着聊着,就又被那位美女拐走了……
田芮笑看了眼时间,现在已是夜里九点,便问:“现在呢?”
“还在聊,你要看直播吗?我给你拉群。”
怕她动作太快,田芮笑赶紧打字:算了不用。
庄希未回了一串问号。
田芮笑平静地敲着键盘:他刚刚接掌浦越,需要跟很多人打交道,尽可能多得到支持,树立威望,融力很重要,他不能得罪。
庄希未没有很快回复,她是浦越千金,怎么可能不懂得体谅她哥哥呢?她终于说:笑笑,你真的……比这个年纪的女孩成熟很多。
懂事完了,还得交代一下。田芮笑按着语音说:“那你也得给我看着,稍微碰着根头发丝儿,你让他回去给我跪搓衣板。”
庄小姐无情加码:“我觉得跪榴莲好一点。”
“再好不过。”
田芮笑的确无心多理会,急忙打开电脑查看师姐帮她改的最新一版个人陈述。
凌晨过后,刚要歇下的田芮笑接到了庄久霖的电话。“宝贝。”他又在用那种仿佛做/爱时在她耳边闷哼的语气勾引她。
“嗯?”田芮笑不咸不淡地应,“怎么了?”
“还在看书吗?”
“是啊,亚马逊市值有好几年都问到,低利润甚至负利润估值为什么那么高,你说我怎么说好?”
几秒钟后,电话里传来一道教导主任般的声音:“脸书有个高管提过一个观点,亚马逊的模式是向整个行业抽成,好比搭建一套让整个行业都依附的基础设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