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不喜欢他,才一直对他淡淡,如今看来,你根本没认出他来。”
周韫被她无厘头的话要搞糊涂了,蹙着细眉,催促道:“姐姐快别打谜语了!”
顾妍无奈,只好轻声和她说起:“娘娘还记得,当初我们在郭城的时候吗?”
郭城靠水湖,也不是第一次有灾情。
不过裴时赈灾是鼠疫,而当年则是水灾,工部奉命修水坝,可那时依旧闹了灾荒,有许多百姓衣不蔽体。
那时她和周韫都是官眷,出行身边皆带着侍卫和婢女。
那次,她和母亲要去布施,周韫好奇心太甚,非要闹着跟去。
遇见沈青秋是个意外。
布施时,难民忽然暴起,沈青秋在一群难民中被推倒在地,在一群暴起的难民中被推倒是一件可怕的事。
可好巧不巧,那群难民挡住了周韫的马车,周韫自幼就是被娇宠的性子,见一群难民拦了她的路,她径直让侍卫驱赶了难民,也就正好救了沈青秋。
沈青秋长得太好,气质也太出众,即使在一群难民中,也格外显眼。
许是好奇心,促使周韫下了马车,那日周韫穿着一身红裳,即使在长安城这种地方,周韫也算得上耀眼夺目,更何况是在小小的郭城。
顾妍不记得当时周韫和沈青秋说了什么,只记得,周韫拔下头上的一直玉簪,然后随手递给了沈青秋。
遂后,周韫就径直转身,徒余沈青秋站在原地一脸怔然。
回到那车后,她娘亲还在担忧地说怕那些难民会伤到周韫。
可周韫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身边有侍卫,他们近不了我的身,而且,姐姐你有没有看见,那个难民长得可真好看!”
沈青秋脸上有污泥,顾妍离得远,未看清。
听了周韫的话,顾妍生了好奇,一个难民能有多好看?
她掀开帘子,想回头仔细看看,可马车愈发远了,她依旧没看见那难民长的模样。
可是,她却看见那难民怔怔地握着簪子,站在原地盯着马车久久不动。
许是那副情景给顾妍留下的印象太深,以至于,沈青秋第一次想办法接近周韫时,顾妍就记起了他。
但顾妍万万没想到的是,该记起沈青秋的人,却至今未记起。
听完顾妍的话,周韫的眸色从茫然渐渐转向恍然大悟,可又有些错愕不解。
她紧握着杯盏,呐呐道:“那个难民就是他?”
不待顾妍回答,周韫就拧起细眉,若不是顾妍说起此事,周韫都要不记得了。
她富贵惯了,一支玉簪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好看的人,她见得不少,也不会特意去记得在郭城只是一次偶尔的人。
可周韫还是有些不明白:
“我只是送了他一支玉簪罢了,哪值得他记了那么多年?”
顾妍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遂后,她有些释然地摇了摇头。
有些人,即使再重逢,也的确不过是有缘无份。
顾妍从高处落下过,反而能理解沈青秋的心思,可若想要周韫理解,却是有些为难周韫。
所以,最后顾妍只说一句:
“皇上给了你皇后的位置,若十年后,你会忘记皇上吗?”
周韫想也没想就回答:“当然不会!”
周韫奇怪地看向顾妍,傅昀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后位,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
顾妍轻笑,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所以,沈大人也没有忘记你。”
周韫怔了怔,有些恍惚,好似知晓了顾妍的意思,又好像依旧没明白。
顾妍也不等她想明白,就打断她:
“好了,都过去了,娘娘不必想那么多,午时了,赏梅宴也要开始了,我们该过去了。”
第122章 坦白
赏梅宴进行得很顺利,如今宫中只有刘妃一人在高位,没人闹幺蛾子,周韫也乐得省心。
可这省心,只不过维持了一段时间罢了。
年前,朝中有大臣体以圣上子嗣不丰为由,提议将选秀提前至来年三月。
消息一传进宫中,周韫脸色就冷了下来。
彼时,正是每日的辰时请安,刘妃和郭嫔等人眸色轻闪,似各自心中所有打算。
如今后宫的情形,其实旁的妃嫔倒是希望圣上选秀。
委实是因圣上近些时日进后宫次数太少,一进后宫就直奔坤和宫而去。
有些不甘心的妃嫔时而会去御花园堵圣上,可圣上也对她们置若罔闻,这让后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即使是皇后的亲姑姑——珍贵妃,荣宠一生,可先帝也不会独宠珍贵妃一人。
和旁人不同,对此情形喜闻乐见的周韫,却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心。
若是可以,她当然不想傅昀选秀。
她又不是傻子,可这事,她说得不算,而且,余生漫漫,她拦了这一次,又如何?
周韫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帕,连她姑姑那般得先帝宠爱,让先帝给了承诺,都未真正做到让先帝不再选秀。
周韫心中生了股郁气,烦躁地颔首:
“行了,吵嚷什么,都回去吧。”
郭嫔抬了抬娇柔的眸子,不着痕迹地觑了眼皇后,和一旁闷不做声的刘妃,她轻轻勾起唇角。
她不信有人能抵挡子嗣的诱惑。
可如今圣上不去旁人宫中,刘妃就算有心用那方子,也不得法,如今选秀摆在眼前,刘妃会如何做?
只要刘妃有动作,郭嫔相信,她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定不复往日。
届时……郭嫔眉眼掠过一丝若有似无地轻讽。
这日,傅昀踏进坤和宫时,就察觉到坤和宫中低气压。
他不着痕迹锁紧眉,朝殿前守着的时秋看了一眼,之所以没去看时春,是因他知晓,时春一心只有她家娘娘。
果不其然,时春低头行礼,仿若没察觉殿内有什么不对劲一般。
时秋却讪讪地笑了下,低声道:
“今日请安时,娘娘听说前朝似乎想让皇上将选秀提前。”
这句话说完,时秋就紧紧闭上嘴,再也不多说一句。
说实话,她也有些好奇,皇上会怎么做?
傅昀眸色稍变,顿了下,才若无其事地进了内殿,可他身后的张崇却及时止步,明知娘娘不高兴,他可不敢进去。
殿外稍有动静,周韫就察觉到了,可她还是阖着眸眼,好似睡着了一般,对进来的傅昀不睬不理。
她装睡的技术显然不太好,眼睫动不动就轻颤一下。
可傅昀没揭穿她,平静地坐在她旁边,轻手轻脚地抽出周韫手中的话本,若无其事地翻看起来。
殿内一时甚是寂静,最终还是周韫没忍住,从软榻上撑起身子,对傅昀横眉冷对:“皇上想看书,不去藏书阁,来妾身这作甚?”
听她的称呼,傅昀就额角一阵抽抽地疼。
周韫这脾气太好猜了,一听她的称呼就知晓她现在是什么狗脾气。
傅昀沉声:“你不是睡着了吗?”
周韫被他一噎,顿时眸子瞪得甚大,她可不信傅昀不知晓她没睡着。
她脸上神情鲜活得让傅昀不能装作看不见,他长吁了一口气,无奈地沉声道:“听风就是雨,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许是近日傅昀对她太好,甚至可以用温柔相称,所以周韫的脾气越发娇气张扬。
不是当初刚进府时那种对峙,而是类似在珍贵妃面前那种隐隐带着撒娇的任性。
周韫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说不上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可对上傅昀时,她现在有些恼:
“皇上不必哄妾身,前朝让你选秀的消息传得到处皆是,妾身还不至于听错。”
傅昀不紧不慢地反驳她:
“可我何时答应了?”
周韫一怔,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遂后,又恹恹地耷拉下眸眼。
她扭过身去,背对着傅昀。
傅昀拧了拧眉心,没想到自己这般说过后,她反而越发不高兴了。
傅昀有些不解,可他性子沉闷,不知该如何去问。
许久,空寂的殿内才响起女子嗡里嗡气的声音:
“爷只是这次没答应罢了,提前或推后,又有甚区别?”
迟早都要来的。
傅昀无声。
周韫被这份安静闹得浑身不自在,她终于憋不住,觉得这甚不像她,她烦躁地做起来,脱口:“爷不必——”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