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说着,甚至忍不住朝前探了探身体。
这一番中二发言听下来,稻见尴尬得都快用脚趾扣出一个本州岛,但面上却还是得神色不改地维持着高冷嚣张的形象。
“可以啊,那么作为佣金……我要你们的数据库。”黑发女人干脆利落地答道,尔后安然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又补充了一句,“全部的权限,所有的资料。”
屏幕里的乌丸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稻见话中的意思,就见女人晃了晃翘起来的一条腿,接着说:
“请我干活可是很贵的,何况是这么大的一票,几张纸钞可打发不了我。信息——信息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让无数人丧命又让无数人得以活命。既然您提出了深层次的合作计划,那么情报共享就是最基本的诚意。您觉得呢,乌丸先生?”
稻见话音未落,乌丸还没表态,一旁的朗姆先听不下去了:
“荒谬!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什么深层合作?什么情报共享?无稽之谈!这女人分明不怀好意,她是看中了这个组织,不知好歹地想要掌握它……甚至是吞掉它!
“玩笑是不能这么开的,飓风。我承认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年轻人,但你会为这些天所有的言行付出代价。”
乌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先前虚伪的和善不复存在,阴沉的目光透过巨大的显示屏,牢牢攫住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黑发女人。
“这里——”
他伸出食指,用力地向脚下指了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的低吼。
“这个国家——是我的地盘、我的王国、我的领域!即便是一阵飓风,也休想掀翻它。”
明晃晃的威胁砸在空旷的房间里,哪怕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乌丸身上所释放的巨大威压。此刻的Boss是真的怒火滔天。意识到这一点的朗姆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垂在身侧的双手颇为紧张地握紧了拳。
但直面乌丸的女人却不为所动,她只是放下了叠在右腿上的左腿,照旧摆着一张游刃有余的脸孔,从容地开了口:
“那真遗憾,乌丸先生。您至少应该清楚,这个计划,只有我能帮您完成。”
最后一个字落下,稻见忽地弯腰往前一滚。几乎是同时,三发子弹打在了沙发靠背上,让人不禁为上好的真皮感到惋惜。
朗姆没能突袭成功,不爽地“啧”了一声,举着枪向前走过去。稻见将耳朵贴在地上,计算着敌人的距离,然后抬脚顶上沙发底座,用力地踹了出去,直接将猝不及防的朗姆撞得一个趔趄,尚未稳住身形,又被看准时机窜过来的女人一把拧住手臂。
手|枪掉到地上,被稻见踢到一边,两人就此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近身战斗,最终以稻见夺走小刀,插进了朗姆的心脏上告终。
稻见捡起枪,对准了显示屏里冷眼旁观的中年男人。
“你会付出代价的。你们都会付出代价的。”
她扣下了扳机。
屏幕发出两下“滋滋”的电流声,然后归于黑暗。
会客室的门外响起了骚动的声音,稻见收起小刀,又从朗姆身上摸出几盒弹匣,给手中的枪换了弹,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在进来见组织Boss之前,她被搜了身,没带着武器。
不过问题不大。
一个小时之后(准确来讲是五十八分钟),贝尔摩德挂断了电话,神色不妙地说道:“追丢了。”
乌丸冷笑了一声。他脸上的愤怒仍未完全消退,但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没有太多地感到意外。
“可以了,让琴酒回来吧。”
“就这么算了?到刚才为止,她至少杀了我们一百个人。”
“现在继续紧追不放,也只会让这个数字接着增加。”
“但是……”
“不用担心。”乌丸抬起一只手,制止了贝尔摩德的反驳,胸有成竹地笃定道,“她还会回来的。”
事实证明,Boss的判断是正确的。
从朗姆在公馆里向她开枪的那一刻起,托卡伊便算是与组织彻底撕破了脸。事到如今,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已经完全不打算隐藏她的獠牙。
稻见的目标是组织的数据库,以及乌丸本人。为此,她一定还会再回到这座公馆,彻底打碎那张碍眼的显示屏,闯到Boss的真身面前。
组织自然在周边布好了天罗地网,准备为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上一份永生难忘的见面礼。依托地形优势,公馆四周的高处安排了一圈狙击手,不间断地监视着附近的动向。全副武装的士兵负责地面上的警戒,馆内和馆外的人手加起来超过五十个,轮流巡逻,确保万无一失。
基安蒂对这突如其来的加班有些不满,但一想到即将亲手狙中传说中的“飓风”,又一阵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二号位,安全。”
例行报告完,她关上耳麦,手掌还没来得及从脸颊边挪开,脑后就突然多了一个弹孔。
稻见踢开基安蒂的尸体,拿过她的狙击|枪,透过准镜与五百码之外的科恩对视了一下。她送上一个微笑,然后一枪打中了对方的头。
太弱了吧,连她一个人都打不过,还想称霸世界呢?
佣兵界的都市传说在心中把这个破烂组织给从头到脚鄙视了一遍,手上利落地把枪管怼进一个士兵的头盔护目镜里,“砰砰”补了两枪。
也就这一身的防弹装备还算不错,多费了她几颗大威力的猎|鹿|弹。
稻见想着,把打空了的霰|弹|枪随手一丢,把另一把卡|宾|枪挂到肩上。然后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之后往背后扔了出去。
火焰在半空中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最后落在漆黑的摩托车上,把她来时使用的交通工具烧得稀巴烂。
滚烫的温度弥漫开来,但稻见没有回头去看。
她推开了公馆的大门。
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鸟取县深山的神秘公馆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枪声。连发的步|枪弹能够近距离击穿防弹背心,或者照着头盔与衣物之间那一截未被保护到的脖子攻击。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这种程度的战斗对她而言都是家常便饭。她七岁开始接受训练,八岁就作为童子兵被送上战场。她见过真正的战争,见过一群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开着装满炸弹的汽车撞向军用坦克。
战场上的人命就像咖啡厅里的饮料,无限供应、免费续杯。在那里不断堆积的尸体、不断流淌的鲜血,远不是这帮藏身在城市暗处的犯罪者所能想象的。
黑发的女人靠在掩体后面,永远在精准把握的时机伸出手,然后朝着精准的方位扣下扳机。两枪躯干加一枪头,世界上最简单易懂的射击法,用在恰当的人手中,就是最无懈可击的进攻。
子弹穿透头颅、刀刃划开动脉。稻见踩过一滩粘稠的血,在行走的路线上留下一串猩红的脚印。她抬起头,看见银白色长发的男人从楼梯拐角的阴影里现身。
“你好啊,琴酒。”
“托卡伊——你果真是个老鼠。”
“你一定要用这么恶心的比喻吗。”稻见歪了歪脑袋,“我们只是谈崩了一桩生意。”
回答她的是一声暴戾的冷笑,以及飞速袭来的子弹。
在这帮不堪一击的罪犯里,琴酒或许是个例外。
黑发女人抬腿往对方两腿中间踹了一脚,用力挣脱了钳制。然后她捡起地上的枪,边翻滚着躲开琴酒恼火的攻击,边摸出身上仅剩的弹匣。
她还有五发子弹,而琴酒现在——应该已经一发都没有了。
稻见半跪在地上,借着腰腹的力量猛地转身。
格|洛|克19型半自动手|枪对准了黑衣组织第一杀手,照门与准星的延长线终点上,是空仓挂机的伯|莱|塔92F。
琴酒捂住中弹的胸口,鲜血涌了出来,把一身黑衣染上红色。
他踉跄着后退,靠上墙壁,慢慢地滑倒了下去。
洁白的墙纸上擦过一道刺目的血痕。
“……飓风,你这怪物。”
“彼此彼此。”
头顶上空传来了震动声,是乌丸准备乘坐直升机逃离公馆。稻见用枪顶上琴酒的脑门,当着他的面,打开那部翻盖手机,按下一个按键。
剧烈的爆炸盖过了引擎与螺旋桨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