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陷入了沉思。
满打满算,他其实也并没有见过那位稻见小姐几次,仅有的几回都是巧合地在案发现场碰面。除了与可疑的安室是邻居关系以外,稻见身上再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毕竟与安室不同,稻见看起来对毛利小五郎和他身边的人都没有特别的兴趣,完全看不出处心积虑接近调查他们的意图。因此,柯南也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稻见身上。
直到他在波洛咖啡厅门口听见了那一通电话。
琴酒、雪莉。
仅有的两个关键词就足够让柯南当场冷汗直流。他快速地停下脚步,躲进墙角的阴影里。这个角度、这个距离,柯南根本看不清不远处黑发女性的表情,也听不到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稻见没说几句就将电话挂断了,柯南获得的唯一信息只有最开始听到的那一句话——琴酒要派人去杀害雪莉。
当时在露营地泄露出去的那张照片已经让柯南意识到,黑衣组织的成员一定会在铃木列车上有所行动。但在今日之前,他从没有将稻见列入戒备对象的名单。现在这个女人凭空出现,实在是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
难道她才是波本吗?
没空思考更多,他见女人准备回到店里,也拔腿跑了过去。他假装冒失地撞向对方的身体,借着拉扯袖子的动作,往她的衣服上贴了一枚窃听器。
“不过当晚就被发现了,也没有听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柯南皱起眉,回忆着当时听到的内容。
“奇怪的是,那天她应该是和波本一起在家吃了晚餐,不过全程两个人都没有谈到组织的事情。”
“托卡伊是不久之前才加入的,组织里也没几个人见过她。所以当时,也许他们还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赤井撂下易拉罐,帮柯南道出了结论。
“我最初还曾经怀疑她才是真正的波本……不过列车事件之后,安室暴露了,赤井先生也确认了他的身份。现在这个托卡伊,出现的时间和水无小姐的情报对得上。所以——赤井先生也觉得那个女人就是托卡伊吗?”
“很有可能。”坐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抬手摘下眼镜,似乎也在回忆今天在工藤家门口与稻见的短暂见面,“没有亲眼看见她出手,但是直觉不简单。”
“上次在咖啡厅门口,她曾经拉住过我的胳膊。我穿的是短袖,所以当时就感觉到了,她的手上,这里——”
柯南伸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指点了点掌心和指节的几个位置:
“都有很厚的茧子。”
赤井呼出一口气,低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可惜今天被她的男友阻止了,没能与那位小姐握上手。”
“这样也好,当时她看着赤井先生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恐怕也打着通过握手来试探你主意。”
赤井不置可否。
他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将空罐子丢进垃圾桶。
“男孩。”他突然开口叫道,左眼睁开,锐利的轮廓里是色泽深邃的墨绿色瞳仁,“这个托卡伊交给我来调查,你不要插手了。”
“……为什么?”
“如果水无怜奈的情报属实,这个人……很危险。”
柯南猛地瞳孔一缩。
他骤然回想起铃木列车上的惊险一幕。自以为预想到了所有情况,做出了万全计划的名侦探,却在电话里听见基德大叫着他不仅差点被炸死还遭遇了狙|击的时候,也免不了心有余悸地抬手擦掉冷汗。
很显然,有波本和贝尔摩德之外的第三个人也参与了进来。
会是托卡伊吗?
余光瞥过赤井慎重的神情,柯南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不要等下去灰原那里问问线索。
*
在一大一小两颗“银色子弹”交换情报时,稻见刚刚洗完澡,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通过蓝牙耳机和人打电话。
“泄露消息的是内田部长的秘书,人已经处理了。”
耳机里响起清冷平静的女声,夹杂着细小的电流声,又显得有些雌雄莫辨。
稻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继而随口问:“是组织安插进去的间谍?还是一个单纯的蠢货?”
“是间谍,而且已经潜伏了一段时间,很有些手段。前段时间因为你的事,我们在查情报泄露途径,已经查到了他身上,大概就是因此才会急着要除掉内田先生。”
电话里的女人干脆利落地答道,同时响起的还有翻阅纸张的窸窣动静。
“之前你的身份信息确实就是从这个人手上传出去的。不过他到底只是个秘书,查出了你就是‘飓风’,却没查出你和情报本部的关系。”
“我本来就和你们没有关系。”稻见不满地插嘴。
“总而言之,这次谢了。内田先生是联合情报部部长,我的直属上司。从各种方面来讲,让那个组织得手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情啊,夏目。竟然把上司的性命之危说成是麻烦事。”
夏目不为所动,根本没有理会稻见的冷嘲热讽。
“会给你报酬的。还是原来的账户吗?”
“不用了,这次就不收钱了。”稻见打开冰箱,拿出一盒脱脂牛奶,语气仍旧是轻飘飘的,显得毫不在意,“就当是欠我一次吧,过后可能会请你帮个小忙。”
“怎么?”
“到时候,如果这个组织真的被端掉了……”稻见剪开包装,把牛奶倒进杯子里,然后放进微波炉加热,“帮我保一个人。”
“……什么人?”
“当然是组织里的人。”
“我是问,是你的什么人?”
“你管得也太多了。”
夏目和稻见一起沉默了。
几分钟后,微波炉响起“叮”的一声,稻见小心地把热好的牛奶端出来,才听电话另一头的女人开了口。
“到那时候,你怕是都自身难保。”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事,夏目非常讽刺地轻哼了一声,“我好心地建议你,把这个让我出面捞人的机会留给你自己吧。”
稻见听后,不以为然地笑了。
“我能有什么事?”
大不了她再离开日本,回俄罗斯或者乌克兰去干老本行。如今爷爷和抚子都去世了,她一个亲人都不剩,无牵无挂的,总归有办法活下去。
不过安室就算了吧。虽然他没有直接地讲过,但稻见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日本,也很喜欢米花町。等这个破烂组织毁灭了,她把抚子的仇给报了,就让这个一把年纪还思想中二的男人认清现实——给犯罪组织干活是没有前途的,还是应该脚踏实地好好做人,才能给哈罗平静安稳的生活。
至于她这个“女朋友”……等安室从中二病里清醒过来,大概就不会再喜欢她这种人了。
理智为稻见指明了合理的立场和合理的路,但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有些难过。
电话挂断,她摘下耳机,轻轻地按了按太阳穴。
亮着光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最近的几条信息往来。
稻见点了几下手指,按下删除键。
——多谢帮忙,迦南,过几天请你吃饭。
——豚骨拉面。
——OK。
*
成为正牌男女朋友关系后,安室和稻见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选在了网球场。
收到邀请的时候,稻见下意识地往自己放在客厅的网球包上看了一眼,然后失笑道:
“你难道不会认为,那只是我用来装枪的伪装吗。”
“那样的话,由我来教你打球,感觉也不错。”安室耸了耸肩,也笑着回答。
但稻见确实是会打网球的,当时安室问起来的时候,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撒谎。
当然,技术不佳也是事实。不过准确来讲,以她优秀的运动天赋和反射神经,即便对球场战术和技巧之类的一窍不通,也总归不会差到哪儿去。
只是要面对安室这种二者都同时具备的对手,就在一开始略显吃力了。
安室站在球网对面,手持球拍,看着黄色的小球飞过一个弧线,然后不出所料地落在界外。
“出界了呢。”他面露无奈地看向对面,只见身穿运动装的女孩还保持着挥拍的姿势,“稍微放松一点啊,加贺里。这只是个球拍,又不是手|枪。”
“明明落在了线内的。”稻见大声质疑,表示对自己的动态视力有着绝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