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没有说话。
他还是记忆里那般沉默寡言的模样。
她伸手,隔着空气,颤抖着抚摸少年的轮廓。
她嗓音干哑,“我在做梦。”
这梦大约是要了却她年少时未完成的遗憾。
她仍然没有碰到他的脸,像是不敢碰触,只是隔着空气,停在离他脸一寸的地方抚摸。
泛红的眼尾如同晕染过桃瓣,滚烫的液体滴落,她说:“周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少年没反应。
她自顾自道:“我喜欢你,从高二就开始喜欢你。”
这是在年少时从未说出口的情意。当她发现对他的情意时,她已经没有了机会。
在梦里,她终于能了却她年少时的遗憾。把她最初的喜欢告诉那个她最初喜欢上的少年。这份未说出口的喜欢虽然早已灰飞烟灭,但她仍然想替那个时候的自己圆一个梦,把曾经没说出的话说出来。
一直沉默的少年倏然出声,“从高二开始?”
“对,比沈蔓绿还早呢。”
少年眸子里的情绪变幻万千,“那个时候的我,你为什么会喜欢?”
许盈神思混沌,倒也还有几分神智,为什么他要说“那个时候的我”?
她喜欢的就是这个时候的他。即便后来长大的他变得那样不堪。
转瞬之间她又迷糊了,“为什么会喜欢?恐怕你也料不到我会喜欢你吧。你又苍白又瘦弱,长得也不好看,性格也孤僻,再加上父亲又得艾滋病去世的,谁都不愿接触你,更遑论会喜欢上你了。”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了。”她泪盈于睫,“没有原因,就在我不知道的某个瞬间,我喜欢你了。”
也许是在学校医务室里那惊鸿一瞥,如水墨画清淡的他让她一眼入心。只是她一直不自知。
没有原因。
听到这四个字,周衍喉结微弱地滑动了一下。
就像她说的那样,那个时候的他,被所有人冷暴力,没有人会喜欢他。
沈蔓绿喜欢他,也是因为一开始他救过她,后面才慢慢喜欢上的他。
沈蔓绿对他的喜欢,是基于他曾经对她的帮助。
而后来他和沈蔓绿在一起后,长相逐渐变好,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喜欢。这些喜欢基于他的容貌,他的成绩。
而那个时候的许盈,没有任何原因,喜欢那个被所有人厌恶,还没有蜕变的他。
原来她曾经帮他,是因为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所以为的善意。
那个时候有人帮助他,即便是施舍般的善良他也很感激,更别说不是因为善良,是因为对他本身的喜欢。
周衍闭目,盖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假如能回到过去,他想告诉那个苍白瘦弱被所有人冷暴力所有人嫌弃的少年。
你看,有人喜欢你,即便你长相一般,即便你沉默孤僻,即便你被别人怀疑有艾滋病,即便你那样不堪,也是有人喜欢你的。
这份喜欢加上善意,于年少的他而言,那样沉重,那样珍贵,像呼啸的海水,将他淹没。
等他再睁眼,许盈已然又睡死过去。
她侧倒着,长发像炽烈的蔷薇花铺展开来,白皙的肌肤是蔷薇花瓣拧出的汁液。
刘玲玲正在刷综艺,赫然接到许盈的电话。
“盈盈?干嘛?”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下楼来接她。”
刘玲玲惊了一下,怎么是男人,“你是?”
男人没回答,只是重复,“下楼,接许盈。”
刘玲玲赶忙穿上衣服下楼。
夜色深沉,刘玲玲惊异地瞪着面前那辆豪车。
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扶着许盈下车,把许盈交给她。
搀扶住许盈,刘玲玲还没说什么,男人已然上车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二更,大概在九点
第25章
将许盈搀扶到家,放到沙发上,刘玲玲喘喘气。
“醒醒,盈盈,醒醒。”她试图唤醒许盈。
许盈翻身,没醒。
刘玲玲闻着她一身淡淡的酒味,心想着怎么醉成这样。
把她搬到床上,刘玲玲去给她煮醒酒汤。
目视着厨房窗外深沉的夜色,刘玲玲想起送许盈回来的男人。
夜色里男人的五官不大清晰,但能判断出很白,很英俊,气质微冷,通身气派一看就不是个小人物。
长得挺面熟的。她若有所思。
翌日早晨,天光晴暖,流云飘散如轻软的彩纱。
许盈按住有点疼的脑袋,意识昏昏沉沉。
她起床,拿杯子去客厅接水。
喉咙经过水的浸润,缓解了干涩的症状。她清清嗓子。
“醒了?”刘玲玲走过来。
“嗯。”
“酒醒了吧?”
酒?许盈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她记得昨晚她去应酬,喝了一杯酒去了卫生间。
然后有酒鬼纠缠他,周衍救了她。
然后……
然后她就没记忆了。
她怎么回来的?
她还没问刘玲玲,刘玲玲就道:“昨晚送你回来那男的是谁?”
许盈迟疑,“男的?”
“对,就是长得很白很帅的一男的。”
“很白……”许盈有些不可思议,“你是不是觉得他很眼熟?”
“哎你怎么知道!”
许盈确定送她回来的人是谁了。她瞳仁幽深,“是周衍。”
“周衍……周衍!”刘玲玲想起来。
“居然是他?长这么帅了?他怎么送你回来。”
许盈说:“遇到了,可能正好就送我回来了。”
下一刻,她想起昨天的客户,慌忙去打电话。
跟领导道了歉,许盈挂断电话。
周衍居然会救她,还这么好心地把她送到家。许盈冷笑。
又听到刘玲玲说:“说起周衍,当年那沈蔓绿……唉,真是可惜。”
许盈一言不发。
刘玲玲继续说:“好好儿的一个人,终于熬到高考了,结果就这么没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周衍当时得多伤心难过啊,连高考都放弃了。”
脑海里闪过周衍在沈蔓绿坟前痛哭的场景,许盈垂睫。
“对了,周衍现在有女朋友没?结婚没?”刘玲玲问。
“不了解。”
“哦,那他——”
“我去洗漱了。”许盈打断她。她不想再提及他。
大早上的,提到他有点犯恶心。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着水,水花溅落至衣角,许盈用冷水冲脸。
她仰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人慢慢变成了周衍。
她握着牙刷,像握着一把刀,狠狠地扎到镜子里的人身上。
“盈盈,你干嘛呢?”刘玲玲探出半边身子。
许盈顿时回魂。她咳了咳,“镜子上有些脏。”
“那你不用帕子擦,用牙刷?”
“脑子短路了。”
刘玲玲哈哈笑,“你酒还没醒吧。”
许盈准时抵达公司,在工作间巡视了一下员工工作情况,随后去处理工作。
没有意外又收到一束花,许盈把花递给清洁阿姨。
清洁阿姨推拒:“我不能要了,那天送你花那小伙子看到我拿着他的花了。”
那这样他还送?许盈没再把花给清洁阿姨,手一扬,把花扔到垃圾桶里。
没想到此人不屈不挠,依然给她送花,每天还假装和她巧遇,要送她回家。
再一次被他堵住,许盈说:“我已经拒绝过你。”
“我知道。”他笑。
“那你还——”
“说不定你以后就不会拒绝我了啊。”
死皮赖脸。
许盈说:“你再年轻个十几岁,我可能会接受你。”
男人脸绿了,“你觉得我太老了?你喜欢那种毛头小子小年轻?”
“对,我就是喜欢小年轻,你太老了,抱歉。”
男人咬牙,朝她身后一指,“就他那样的?”
许盈转身,看到站在她身后的路一阳。她愕然。
路一阳:“姐姐!”
他大步走近,“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工作。”
路一阳表情一亮,“你在这儿工作?你是我爸公司的员工?”
路总果然是他爸。许盈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你爸是?”
“就这家公司的老板,路正东。”
“喔。”
“你竟然在我爸公司工作。”路一阳眼睛亮晶晶的,转而觑着旁边的男人,“他是?”
“同事。”许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