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叹气,扣住她脸颊令她歪过头,他俯身下去,有点粗暴的撕扯她的唇。
刚抹上的口脂立时就溢开来,唇瓣微启,染着纷乱的红迹,艳丽又荼蘼。
等到她喘不过气,开始挣扎,赵晋才放过她。
但他太在意这个孩子。
他渴望自己的骨肉。渴望拥有一个,生得肖似自己的孩子。
他喘着气停住动作,按住她的肩安抚她的紧张,然后走去屏风后。
柔儿以为他去洗漱。
可她分明听见,屏风之后传来一声喘。
这个声音她已熟悉,她讶然地想,难道他在……
她脸上刚退去的粉红又浮了上来。
她羞得捧住脸,趴在妆台上。
那声音断续而持久,明显压抑着,却也不受控地钻入她耳中。
她实在窘,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难受,她顺着那声音,不免就想到他此刻会是什么样的动作。
然后她羞耻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想躲出去,去外间,许就听不见了吧。
哪知才站起身,就被凳子刮了下,胯骨撞在桌角,发出突兀的声响。
屏风后的喘声戛然而止。
赵晋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攥了下拳头,然后从内冲出来。
他见柔儿扶着妆台站着,对上他的眼睛,她立即就逃避开视线。
他上前扶住她,上下打量,“有没有伤着?肚子、肚子怎样?”
柔儿垂低了头,被他这样关怀着,竟有些窝心。她轻轻靠在他襟前,鼓起勇气牵住他的手,“我没事,孩、它也没事。爷,要不,您……您去别处过夜吧?”瞧他这么忍,她倒有点不忍心。
赵晋松了口气,揉她的头发,“你如今肚子里怀的,许是爷的长子,万万不可马虎大意,可知?”
柔儿点头,他声音这样严肃,让她发觉,他关心的其实只是肚子,并不是她。没有孩子的时候,他哪一晚不是没完没了的做,一点也不顾她。如今要躲去屏风后,也是怕伤了孩子吧?适才的窝心,那一瞬的感动,都变得有点可笑。
赵晋声音越发严肃,“听没听见?说话。”
柔儿扯出个苦笑,“听见了,您放心,我会好好护着它。”
赵晋打横抱起她,送到床上去。
他就坐在床头,没有跟着一块躺下来。
柔儿靠在枕上,一垂眼,就看见自己腹上的那只手。
他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手指修长。这些年养尊处优,肤色也比寻常人白腻。
这双手,本该习六艺,弹琴骑射,下棋画画。如今拿起账册算盘,解佳人罗裳,点算钱银,沾了铜臭。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亵渎了那个看不见的孩子。
它该有多纯净,多美好。他这样沾满脏污的手,当真配得上抱一抱它吗?
他手上的动作很缓慢,一点点撩开缠枝纹轻罗裙带。
一点色欲都不曾沾染,他虔诚而仔细的拂过她平缓的腹。
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引得她微微战栗。
柔儿耐不得这折磨,猛地扣住他的手。
她眼底有乞求,声音低哑,“爷,时辰不早……”他这样,叫她怎么睡啊。
有个人坐在床头瞧着自己,还一直将手放在她肚子上,换了谁都睡不着吧?
赵晋收回手,和衣躺在她身边,一手横过去给她枕着,一手放低了帐帘。
他温声道:“行了,睡吧。”
柔儿睡不着。她睁着眼,仰望帐顶。
赵晋对孩子的在意超出她的想象。他许盼着她怀的是个男孩吧?男孩女孩她不介意,但他一定介意的。到时若生下是个闺女,他会一气之下不肯理会,把她们母女囚在这院子里不顾,再去寻旁的人生儿子吧?
她非常恐惧,这恐惧完全来自于身畔睡着的他。分明是最亲密的关系,躺在同一张床上,可她没法信他,没法依靠。
——
流水价的东西抬进月牙胡同,远近邻居都出来围观搬抬的盛况。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吃的用的,赵晋甚至早早吩咐匠人打了张金丝楠木带围栏的小床送过来。
八月刚至,吉祥楼就送来了成堆的夹棉皮毛衣裳。加厚的被衾,格外柔软的褥子,各种防止着凉的椅垫靠垫。赵晋是个男人,他自然想不到这些,身边无人替他出主意的人,但凡说及孕妇和婴儿许是能用到什么,他就大手一挥命人速去准备。
他的欣喜身边人都瞧在眼里。好比久旱逢春,恰如常雨终晴,他得偿所愿,这些日子比从前手头更松,但凡谁说句吉祥话,他都要摸出银子狠狠的赏。
福喜冷眼旁观小院的人情,想到陈柔如今有了身子,到底不比从前,有些事应当重新安排才好。于是迟疑地跟赵晋谏言,“小人瞧何厨娘有点嘴碎,再就是不太有眼力价儿……”
赵晋是什么人,他只闻个话音就能猜出个大概。从前他去小院,不时金凤端个糕点上来,说是陈姑娘做的,他没多想,觉着许是乡下丫头做惯了,闲不住。如今听闻福喜这么一说,他就明白过来,哪里是她闲不住,是底下人不听使唤。
赵家的下人,向来没有敢触他逆鳞的,个个乖觉的很,哪里用得着他来费心。当初置外房,想到自己偶然要去吃个酒菜,不可委屈了口腹,管事的举荐了这位何厨娘,说原先给老太太做小灶,很受器重,还推荐他试了两道菜,觉得手艺还不赖,才迁出来摆在月牙胡同伺候。
倒不曾想,这刁奴欺软怕硬,见主子不多约束,就敢蹬鼻子上脸。嘴碎?
他从来容不得编排主家的下人。
赵晋面上不显,平淡饮茶,默了片刻,问福喜,“家里可还有合适的厨上人?若是没有,外头买一个,务必要身家清白,手艺上乘的。要懂规矩。”
陈柔那性子,绵软又胆小。给她个厉害的婆子,多半要吓得她不敢吭声。他又顺着想到她细细的四肢,像没长开似的骨架,稚嫩的脸颊,又想,不知她肚子大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生产的时候会不会顺利……
赵晋没跟柔儿打招呼,那日午后,她还在休息,发财就从门外领回来两个人。
金凤闭住屋里的门,站在廊下打眼色示意二人动作轻些。那二人点头,直冲进后罩房,把在午歇的何厨娘从床上薅起来,堵上嘴架着就往外走。
何厨娘吓傻了,她在小院作威作福一年多,乍被两个健壮的侍卫钳制住,肥胖的身子挣都挣不脱。
她大声喊叫,却被捂住嘴,发出呜呜的声响。
发财把门敞开,待何厨娘被带出去,他对着他们去的方向发了会儿呆,就回身将门关了。
金凤低声问道:“福喜有没有说,会怎么处置何婆子?”
发财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咧嘴竖起指头,指了指自个儿的舌头。
赵家家规,多言快语,妄论东主,板百鞭十,拔舍针嘴。
金凤打了个寒颤。多少年了,爷都不曾出手惩治人。上一回他这般动怒,还是三姨娘去的时候……
往事兜头涌来,金凤只觉得冷。她抱住自己,抬眼望了眼头顶的八月艳阳。已经入秋,这暖阳,是夏末遗下的最后一点温柔了吧?
屋里柔儿听见开门闭门的声音,才带着困倦的声音传出来:“金凤,是谁来了?”
金凤朝发财打个眼色,推门回到屋中,“没什么人来,刚才奴婢打发发财帮忙买头油去了。”
柔儿没疑心,慵懒地翻个身,又睡着了。
——
天气说冷就冷,变得飞快。
柔儿觉着换夏裳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要翻出夹棉衣裳出来穿了。小院里的岁月都像是静止的,安和又百无聊赖。
她自打查出有孕,金凤等打醒了十二万分精神,怎么都不准她靠近厨房。给家里的馆子供的酱菜,都断了一个来月了。可哥哥嫂嫂还是按时送钱过来。
她没有推辞。她不敢对别人说,自己需要钱。暗自新缝制了一个口袋,专门装铺子里经营来的利钱。哥哥要维持生意,店子要运转,说明除却给她的数目,账上还有可流动的银资。
新来的厨娘姓钱年纪很轻,金凤说何厨娘年纪大了,跟太太求了告老还乡,柔儿也没多置喙。钱厨娘三十来岁,性情温和,寡言少语,尤为勤快。不光厨上的事做的好,还主动帮忙打扫浆洗。柔儿问她怎么做那些精巧点心,也知无不言地耐心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