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在姚家对面的巷子里点了午饭,一行人坐下来边吃就边和东家聊天。
“去年年中突然搬来的,对外不说是哪里人。”东家道,“一家人不怎么样,我瞧着多少回了,对买来的婆子丫鬟又是打又是骂,根本不当人用。”
“他家那老婆子可能吵嘴了,泼妇骂街。我们都猜测,他们原先是哪个村子里的乡野村妇,后来发了不义之财,躲到这里花钱享福了。”
东家说着啐了一口。
旁边有食客道:“我越看就越觉得像,那一家人好吃懒做,又不像养尊处优的相貌和涵养,除了发横财,我想不到他们为什么这么有钱。”
“您几位来查他们家的?”对方问赵熠。
宋宁咳嗽了一声,对方这才看着她。
宋宁好气,回道:“不是,我们来找他们做买卖。”
说着推了一下赵熠:“给我起驾。”
赵熠颔首,起身大步出门,走了七八步想起来什么,又退回来,跟在宋宁后面。
怄火呢。宋宁站在姚府门口,杨长更主动去敲门。
开门的是位瘦骨嶙峋的老婆子,颤巍巍地看着他们:“几位找谁?”
“我找我外祖。”祝永锋道,“他叫姚海。”
老婆子点头,回道:“容我去回禀。”
老婆子估计得有六七十岁了,腿脚不灵活了,颤巍巍往那边去,宋宁给祝永锋使了眼色,祝永锋像只小兔子一样,滋溜蹿进去了:“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太慢了。”
赵熠也大步进了门,走了两步又想起来,退回来迟宋宁半步,跟着她。
“我这也算是亦步亦趋了吧?”赵熠垂着头,问道。
“还需要努力,你现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捕快。”宋宁道。
“你在仗着我的爱,有恃无恐。”
宋宁睨着他:“让你爱了吗?是你闲着来这里感动自己。”
赵熠话锋一转:“没关系,你可以继续有恃无恐。”
宋宁无语。
他赢了,且已经赢了好几次了。
气人。
姚海看到自己的外孙惊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惊呼一声,问道:“永锋?”
“外祖父。”祝永锋上去抱着姚海嚎啕大哭。
姚海抱着孩子,脸色变了几变。
祝永锋这么一哭,他一家九口人就都出来了,有的披头散发刚睡醒,有的端着碗在吃午饭,一个个胖敦敦的……
“永锋?”
“永锋没有死?”
“那你娘呢?”
祝永锋的大舅姚万才,二舅姚千才,两人大惊失色小跑着出来,一连串问完后,发现院子里走进来四个男人。
“你、你们是谁?”姚万才喝问道。
“找个合适的地方坐着说话。”宋宁说着,沈闻余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对方一看就懂,脸色苍白地僵在原地。
赵熠瞥一眼沈闻余的腰牌,低声交代宋宁:“回去后,给我也弄一块。”
“他是捕头的腰牌。捕快不是这样的。”宋宁提醒他,又示意杨长更。
杨长更将自己的腰牌递过来。
既没有沈闻余的大也没有沈闻余的好看。
“那就两个捕头。”赵熠道,“我不喜欢这个小的。”
宋宁磨牙。
“就这么说定了,你继续做事。”赵熠道。
宋宁恶狠狠地盯着姚家九口:“找地方坐下来,待客不会?”
带了个不专业的捕快,弄的她都不专业了。
姚海看前面的两个男人觉得来历不小,更不敢反对了,领着他们进花厅。
大家对面落座,宋宁开门见山问姚海:“你家的钱,是从祝府抢的?”
“你们怎么谋害祝兆贵一家人的?”
姚海和两个儿子惊的站起来:“大人、我们、我们的钱虽是祝兆贵的不错,但不是抢的也没有害他啊。”
“我女儿还是他的妾,外孙又在他家,我、我们怎么害他呢。”
宋宁道:“祝兆贵和你女儿都被人害死了。”
“而你们又忽然得了这么多钱搬家了,不是你们害的会是谁?”
“什么?”姚海和两个人惊恐不定,三个人一起去看祝永锋,“大人说、说的是真的?”
祝永锋点头。
姚海跌坐在椅子,他长子姚万才惊慌失措地跪下来,磕头道:“大人,我们真没有害他们。”
“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家出事了,我们搬出来也才半年多而已。”
“本来还打算今年下半年给我妹子去信。”
宋宁问道:“你家的钱哪里来的?”
姚万才一点不敢瞒:“是偷的祝兆贵的东西。他放在库房里有一个玉如意,好多年没有动过了,有一回我跟我妹子进去搬东西,我就捎带着把那东西摸出来了。”
“一个玉如意我卖了一万三千两。”
“我、我害怕,怕我妹子和妹夫知道。我们一家子人就跑了。”
宋宁蹙眉,看向沈闻余。沈闻余也看了她一眼,猛然拍了桌子,喝道:“句句属实?”
姚万才吓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是!”
“玉如意卖给谁了?”沈闻余问道。
“卖、卖济南卿玉楼了,您一问玉如意,他们肯定知道。那成色,济南府没几个。”
沈闻余冷哼一声,拍了刀在桌子上:“我们自然会去核查,如果有半点不实之处,立刻没收你们家产充公,男的充军,女的为奴婢。”
姚家父子三人一个劲的磕头保证。
这样的人审问和梁东磊不同。他们要吓,气势加言语就足够了,但梁东磊则需要打,有时候打也不行,那就只能找证据他认罪。
宋宁看着他们,面色也凝重起来。
赵熠的余光看看宋宁,又看着沈闻余的动作和两个人配合。
记着了。
第264章 走的弯路
听完姚家人的话,宋宁忽然觉得,他们查证的方向不对。
从钥匙到喜帕,从钟青牵出梁东磊,如今站在姚氏一家人的客厅里,让她觉得这些人虽都是靠着祝府过日子,但都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将祝府满门灭口。
她应该是走了弯路。
在哪里走错了呢?
遗漏了什么?
她沉着脸将所有已知的线索冲捋着。
赵熠坐在她身边,余光打量她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事情。
这个案子他知道的不多,所以没有可发表意见之处。
沈闻余还在继续问,关于梁东磊的事情。
姚家的人支支吾吾。
姚万才说他们两个人成亲前就有来往,姚万才还来家中求亲过,但他不过是一个镖师,虽说有点小钱,可也是普通人。
没同意姚万才后,他们父子转头就同意了另一门亲事,一顶小轿将姚氏抬进了祝府。
祝兆贵的好,不是贫穷的梁东磊能比的,所以,姚家人从上到下都满意的很,就是姚氏自己也不后悔。
至于祝永锋父亲是谁,他们觉得姚氏不是蠢人,做不出给梁东磊生孩子的事情。
至于私奔,他们没有决然说不会。
人有了钱以后,就会忘本,不好说。
宋宁忽然出声,望着姚海:“和我说说,祝兆贵每天都做什么?”
“尤其是去年出事前,将你们知道的都说一遍。”
姚海回忆着,道:“我就正月和二月各去了一趟,正月去的时候女婿在听戏,二月去的时候他去谈买卖了。”
祝府没有主母,所以姚海一家人对外都是喊女婿、妹夫,当姚氏明媒大嫁的。
“我、我去的多,反正我隔上五六天就会去一次,有时候还在他家歇着。”姚千才道,“姐夫平时没什么别的事,就是做买卖,谈买卖,有时候亲自去进货,要说今年他认识的人……好像也没说新认识了谁。”
“如果有空他就听戏,家里还有戏台子,我也喜欢跟着听,有的戏还挺好听的。”
听戏,戏班子?宋宁心头一跳,一开始就有人告诉她,祝兆贵最爱听戏,她竟完全没有去关注。
赵熠问道:“他养戏班子了?”
姚万才点了点头:“不算养戏班子,但是经常请戏班的人去府里唱戏,有时候要留在府里唱很多天。”
赵熠看向宋宁,问道:“戏班你查问过吗?”
“没有。”宋宁摇头。
“我建议可以查一查。”赵熠道,“如姚家这样半个家人,都会去偷东西,可见祝府没有主母统管,内院很乱。”
“如此乱糟糟府邸,露财露富被戏班子盯着看上,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