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什么十万火急之事,引得冬荣的内心也不安起来,他给陶修远洗了洗身子,又给自己草草地清理了一下,连穴道里的阳精都还未来得及弄出来,便穿上了里衣。
里里外外包裹严实,不能叫人看出这些羞人的痕迹来。
陶修远要同他一块去,外面的人道:“老爷只请了少奶奶,不让大少爷来。”
陶修远不依不挠道:“我就要去!”
冬荣被催得紧,便宽慰他:“大少爷,您先去床上睡着,我马上就回来了。没事的。”
陶修远道:“我要跟冬冬一块去。他们想欺负冬冬。”
冬荣拉着他到床边坐下,俯身吻了吻陶修远的额头,柔声道:“不会的,别担心,不会有人欺负我的,您先睡觉吧,我马上就回来了。”
陶修远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伸出小拇指,道:“拉勾勾,冬冬不许骗我。”
冬荣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好,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马上就会回来。”
他放开了陶修远的手,取下外袍披在身上,推开门迈着泛软的双腿,跟着那小价去了。
第八章 离别
陶修远坐在床上等到近乎半夜冬荣也未曾回来,他心里急得很,于是就大闹了起来,将守在外面的家仆通通推开,朝着前堂跑去了。
远远地就看见他的宝贝冬荣跪在地上,自己的娘亲也是流泪不止,那妖精张娘子正睥睨着冬荣,十分得意。
走得近了,只听见陶员外厉声道:“就全当我陶某人认栽发善心了,不送你到官府,但你即刻就去收拾行李,天亮就带着你奶奶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冬荣边哭边摇着头,嘴里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不是骗子……”
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听得陶修远心疼,他便冲上去想要哄哄自己的媳妇儿,结果凑到冬荣身边一瞧,发现他眼睛都哭得红肿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地直掉。
陶修远只觉一股火气往上冲到脑门儿,在众人的诧异中,他揽着冬荣,吼道:“不许欺负冬冬!!”
冬荣见陶修远来了,积压的委屈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心中酸涩不已,像寻求安慰的雏鸟似的,他顺着陶修远的力道埋进这人的怀里,嗅着熟悉的清香,哭得浑身颤抖。
陶员外神色一滞,虽然儿子脑袋受损,性子如孩童,但他还未见过儿子为了一个外人如此疯魔的样子,心中不免思虑冬荣到底给他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张小娘悻悻道:“大少爷,这人是骗子,专门来骗你的。”
陶修远恨恨地盯着她,“你胡说!冬冬才不是骗子!他是我的宝贝媳妇儿!你们谁敢欺负他,我就打死他!”
陶修远闻言,立即横眉竖眼,“修远,不可胡来!来人,把大少爷带回房间去!”
陶修远挣扎着,紧紧抱着冬荣,“我不!你们欺负他,不准欺负他!”
他推开前来拉扯他的家仆,“要走就跟冬冬一起走!”
陶员外怒拍了一下茶桌,“把他给我带走!”
陶修远也更加疯起来,对着靠近的家仆拳脚相加,“滚!都滚!”
陶员外被他的行为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他瘫坐在木椅上,“岂有此理!还真的疯了不成?”
陶夫人眼看着自家儿子在挣扎间手臂多出一条血痕,心疼极了,“都滚开!你们还敢伤了大少爷!”
那几名家仆登时双腿一软跪下了,连连磕头。
陶员外道:“夫人!你瞧你之前做的好事!这骗子不知道怎么迷惑我们的儿子,偏让修远离不开他了!”
陶夫人走到陶修远面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道血痕,无可奈何道:“修远,你听话点。”末了又低声补了一句:“娘会想办法的。”
陶修远摇着头,“不,我要冬冬,你们不准欺负他,不准赶走他!”
张小娘给陶员外顺着气,插了一句:“哎哟,大少爷,你怀里的那个就是骗子,骗你财,还骗你色呢!”
陶修远反驳道:“你才是骗子!你个面粉涂脸的老妖精!”
被陶修远直白地骂,张小娘面色顿时发青,“你……你……”
陶修远听不进去话,陶员外只得对冬荣道:“凡事得有理有据。要是说你不是骗子,也得拿出证据!你既然拿不出,那我这府里也留你不得。那位浮华大师已经入了大牢,陶某对你并未报官,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冬荣明白了,无论他怎么解释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眼下只有离开。
可是他委屈,他难过,他更舍不得,舍不得身边这位像护命一样护着他的人,他明白此一别,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冬荣不再说话了,他从陶修远的怀里出来,抹着眼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来晚了,还有两章。
第九章 绝境
榭城又下雨了。
冬荣坐在门槛上,小炉灶里煨着药,他一边守着火,一边看着院中水滩里明灭的雨泡,他身上穿得少,粗布麻衣盖身,凛冽冷风吹来如同一张刀片似的刮在皮肤上。
离开陶府两月有余,他也没有听到任何与陶修远相关的消息。
他自那日带着奶奶回到自己的小渔村,从泥泞的小路走过,裹了一身闲言碎语,之后就再也不愿见到旁的人了,他也想过离开,却也不知要往何处去。
一道呻吟从屋里传过来,奶奶又在喊疼,冬荣忙抽回神,拿了小碗将药盛出来,端进去。
先前有陶家请大夫医治着,有好药精养着,奶奶的病原本就快痊愈了的,可她知道冬荣出了那事,竟也两眼一闭晕过去了,那病又牢牢地长在她身体里,冬荣实在找不到好药,日复一日地拖下去,身体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弥留之际。
冬荣将药放在一边,奶奶正迷瞪,双眼紧闭,嘴巴却张得大大的,有一声没一声地喊疼。
屋内没点灯,只借外面的天光,又因下着雨,乌云漫了整片天,屋里就更昏暗了,四壁空空,入目越发觉得寒气透骨。
冬荣把奶奶扶起来,轻声唤她,一勺一勺药喂进嘴里,吐出来的能有一半。
冬荣每次喂药都要哭,眼里噙着大泡泪花,吸着鼻子,但还要稳住声音,不泄出一丝哭腔,温柔地劝奶奶再多喝点。
药喝完了,奶奶沉沉地睡了过去,冬荣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将她放进被窝里,把被子拉上来,再将两边掖好,才悄声地出来。
他正准备把碗拿去洗,但见门前又来了两位过路的打渔村民,若有若无的嘲讽的视线朝他投过来,冬荣像被扎了一般,他紧紧捏着那只碗,背过身去,匆忙地炉灶里的火熄灭。
“哎哟,别说还有些可怜哩!”
“你没毛病吧?还觉得骗子可怜?”
“那小脸白白的,可不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嘛。不过,他怎么就好那一口?想给男人当女人?别的不说,那小屁股是还挺娇翘,也不知道那大少爷搞过他没有。”
“你疯了吧?别整天嘴巴不干净,要让你婆娘知道了,你可得被扫出门。赶紧走,走走走。”
两人的对话传过来,冬荣心中咯噔一下,他慌得赤手去端那锅炉,手指被烫出个水泡,眼泪骤然滚落,心里酸涩得厉害。
他把一旁的麻布裹起来,端着锅炉进屋,等到将大门牢牢关上,他才顺着门滑下,跌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掩面哭泣。
他冷得厉害,不住地发抖,屋里的黑暗仿佛要将他吞没。
他想起陶修远的笑容,想起陶修远的拥抱,想起陶修远的亲吻,想起那环绕在他身边的清香,想起和陶修远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夜,都如梦境一般,亦是遥不可及。
不知道大少爷怎么样了,他的病好些了吗?
冬荣每天都会问,可他问不了别人,更没有办法得到答案,但凡他从这屋子里走出一步,便能受到数不尽的白眼和嘲笑,那些目光和话语像一根根针似的歹毒,让他害怕。
大门倏地被咚咚地砸响了,冬荣吓了一跳,他后背靠着门,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外面的人是如何砸门的,是又狠又重地踹,踹得门身不住颤抖,像要把门强行破开。
这般大的阵仗,冬荣连忙站起来将门栓推进去了些,他往后退了几步,透着门缝,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