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外面是晴朗的天,阳光透过东窗格跳跃进来,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很奇怪吗?难道魏绪只能有你一个人喜欢?”
池杉并不放过池柳,烟雾袅袅下的那张脸是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她回来,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情吗?
池柳震惊之余,都忘了怎么样反应。
赵惠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下下来, 一脸看好戏地看着他们两个。
“我早就和你说过, 池杉不是什么好东西。”
池杉把目光移过去, 明明刚刚深秋, 那眼神却像是严寒下的寒冰。
赵惠仪却不怕她。
在她的心里, 池杉一直是一个鸠占鹊巢,抢夺了她将近二十几年亲情的小偷。
她手上力气不小,重重把愣在原地的池柳给扯回来。
“你怕什么?”
她语气还是带着不耐烦, “她说喜欢魏绪就怎么了?你问问, 圈里就有几个人不喜欢魏绪,至于这个表情吗?魏绪马上要娶的人是你,不是她池杉。”
赵惠仪的话让池柳有了反应。
廊下的阳光被乌云遮住, 天空孰的阴了下去,视线随着一暗。
“那天你也在,所以你去找魏绪表白了是吗?”
“魏绪拒绝的那个池家女儿,是你?”
池柳太紧张, 手指都掐在手掌心,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心心念念好几年的姐妹,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请池杉回来,不是为了听这个。
池柳想到小时候,她在爷爷家长大,每次回这里,最舍不得的就是池杉了。
她又一个可以完全分享秘密的姐姐。
那些年,她喜欢魏绪的所有小心情,所有小秘密,池杉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听下来的?
池杉无所谓地点头,弹了弹烟灰:“没错。当初赵惠仪回来,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干脆去找上魏绪。”
“为什么?”
池杉笑了笑,却不达眼底:“大概魏绪不喜欢你,天天烦你去找他,烦你去说什么联姻,我就去找他,告诉他,我可以做那个听话的人。”
“不会烦他,不会左右他的想法,甚至也无所谓他在外面有多少人。”
池杉盯着池柳看:“你看我,能做到的要比你多不是吗?”
她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来任何牌子,脸上的笑意带着沧桑,“但是他拒绝我来?他说我……”
后半段她吸了吸鼻子,突然不想说出来。
魏绪说,她和池柳比起来,连她的一个衣角都比不过。
就凭她池家女儿的身份,也想和他联姻?
池杉被羞的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才知道,那天巷子拐角,还有池柳在。
她最开始以为,池柳会看她的笑话,会和她决裂。
所以她不想和她联系,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直到后来才知道,池柳一直在国外,从来没有回来过。
说完这些,她心里其实是痛快的。
池柳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了伤心。
“你走吧。”
外面风渐起,燕平的深秋其实非常美,带着凉意的风卷着落叶往远处吹,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初冬了。
风过云散,一切都将会回归原位。
池杉站起身,不远处的庭院里,蒋姨正抱着被子晒,透过树叶的斑点落在被子上,大大小小,留下破碎的光与影。
明明很美的画面。
庭院的那一角落,曾经还有一秋千,是池杉迎接她回来的时候,让管家做的,上面缠绕着很多细碎的叶子和花,池杉仰着笑脸说,“这是给我们家小公主的。”
也是这样的天气,他们两个会去买冰糖葫芦,买软糯的栗子,热气腾腾的红薯,坐在秋千上诉说着女孩子之间的小秘密。
可惜这样的画面再难寻,猝不及防地终止,人与人之间的那些亲密荡然无存,终归渐行渐远。
池杉并没有和蒋姨打招呼,看着池柳抱着胳膊往二楼走。
她曾经很羡慕池柳可以得到老爷子的宠爱,可以在圈里有那么高的地位,所有人都夸她,捧她。
终于有个魏绪让她栽了跟头,她其实在心里,有那么一点隐秘的开心。冷眼旁观的看着她苦恼纠结,看着她郁郁寡欢。
这样的小心思,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
池杉把烟灰放在脚底下踩灭,戴上帽子,打算要离开。
赵惠仪颇有好心情地叫住她:“你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吧?对你有什么好处?”
池杉停顿了一下脚步,把手放在裤兜,眼神斜睨着赵惠仪看。
她去找了她亲生父母,想象着原本自己的人生该是什么样子,发现她没有一点办法去接受。
凭什么老天爷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她曾经也是燕平人人追捧的大小姐,不是一个连个奢饰品包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明明……
不该是这样的。
“你这个草包,懂什么。”
池杉拉紧了衣服上的拉链,头也不回的钻进越来越大的风里。
有一段时间,她恨所有人。
恨冯珍香言而无信,恨池林文对她虚情假意,恨赵惠仪为什么要被找回来。
就连池柳,她也恨她天真无邪,恨她可以不经受这一切。
可兜兜转转,当年连过生日许愿都要嫁给魏绪的小公主,最终还是实现了她的梦想。
说了这些,以后就再也和她没有瓜葛了。
-
此时阳光正好,穹顶挂在高空,厚厚的云在风下走的飞快,偶尔廊下一半也能沾染上些阳光。
池柳趴在栏杆处发呆,心里一直在犹豫来犹豫去。
她和魏绪时隔几年再次相见,原以为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久别重逢,她已经做好了做一个塑料夫妻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中间还夹杂着池杉。
魏绪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池柳自嘲笑了笑,魏绪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她喜欢来他那么多年,依然照样摸不到他的心。
就像池杉说的,魏绪不喜欢她,从来都不喜欢,他找她联姻,不过是为了利益。
那当没有利益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像其他豪门太太一样,要么独守空房,要么睁一眼闭一眼,死守着正房太太的尊严?
池柳下了决心,给魏绪打过去电话。
漫长的嘟嘟声音之后,传来魏绪低沉,带着微倦的声音。
“怎么了?”
“魏绪。”池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们取消联姻吧。”
那头的魏绪脚步顿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八九个秘书总监,都跟着停下脚步。
走在最前面的特助司吕清晰看见魏绪的眉毛微蹙,丹凤眼跟着沉了下来。
又是公司的事?
魏滕不知道天高地厚,大概是觉得魏绪最近忙着婚事,这时候是最好的时机,一直在不停的蹦跶。
光对付他,就耗费了魏绪大半精力。
之前和日本合约商没有谈拢的条款,他们大约是下不去这股劲儿,特地找了盛京集团的对家,痛痛快快按照最低标准签了约。
这背后,难保没有其他魏家人的身影。
乍看魏绪蹙着眉,下意识的他以为又是魏家人来找不痛快。
“你在哪里?”
魏绪捏着手机的手指开始用力,泛白的指尖和黑色的机身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罕见的,他再次感到了慌乱。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知道池柳不告而别,知道她远赴他乡,却连个再见都不和他说。
那是他唯一一次慌乱,他发疯似的跑到池家的别墅,想再见她一面。
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她的卧室里没有了她昔日喜欢的各种包包和照片,衣帽间空了一大半,她真的离开了。
魏绪眸子阴沉的更厉害,电话那头的池柳一无所知,她吸了吸鼻子,最后开口:“你不用管我在哪里,魏绪,我是考虑仔细的。我们两个不适合。”
“适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
魏绪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一边示意司吕去开车。
后面跟着的总监和秘书们都面面相觑。
这是,不开会了?
魏绪难得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大家正不知道该以一种怎么样的表情应对,魏绪已经转身大步离去,手里还攥着手机给池柳的保镖打电话。
很快他就知道池杉来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