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所谓啊,我又不缺钱,我不赚钱公司也没赚钱,我就当放假了,乐得轻松。有本事你们就雪藏我五年,等我解约了我还不到三十岁。”这是傅瑞告诉牧子溢的,比起有理有据,公司更怕无赖。牧子溢如今是火社最赚钱的艺人,和当年的孟洲洲不一样。这就是牧子溢的底气,公司如果好言好语的话,牧子溢可以付违约金或者缩短合约期限,公司如果态度强硬,牧子溢也没什么好怕的。
徐微微听了陷入沉默,火社确实不舍得放弃牧子溢带来的收益,就这一个月停住牧子溢的通告,公司已经损失了三百多万。在这期间还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找上牧子溢,虽然公司在倾情推介其他艺人,但是金主也不是傻子,难道牧子溢的人气和商业价值还能被别人替代吗?
律师这时候说话了:“牧先生,你口口声声说要解约,但是据我所知火社娱乐在您签约期间并没有违约,公司尽心尽力为你提供资源,在硬件上也将一整层楼提供给你,你即使起诉公司也没有合理的解约条件,法院是不会支持你的诉讼请求的。”
牧子溢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愧是律师,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会起诉的。”牧子溢懒得废话,起身要走。
“等等……”徐微微拦住牧子溢,皱着眉头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解约?我想了几天,觉得公司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有专属的工作室,有专属的宣传团队造型团队,有单独的经纪人有单独的楼层单独的练舞房,公司能合作到的资源也是先紧着你,别的艺人没有的你都有,你难道不知道别人多羡慕你吗?”
牧子溢说:“没错,基于这几点,我很感谢公司,但是对不起,我还是想解约。”
这些日子牧子溢也在想,到底是什么令他坚定了解约的决心?在一年前,他还是对公司唯唯诺诺的小艺人,之后他似乎也找到了和公司的相处之道,发表了他想要的专辑,取得了他向往的成就,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在孟洲洲去世后,他决心要离开火社呢?
后来他想明白了,公司和他就好像相亲认识的夫妻,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婚后也算遵守着结婚时的承诺,然而并未基于充分了解和互相尊重的婚姻是无法长久的。火社像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丈夫,对妻子的所有意见和想法不屑一顾,甚至加以讽刺。
他时不时谈起自己的工资多么多么高,自己的能力多么多么强,自己赚钱养家多么多么不容易,但从没有想过妻子在家里默默做家务和算计柴米油盐时的辛苦。
当妻子提出离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比别的丈夫好的太多,不明白一直逆来顺受的妻子为什么选择离婚,其实他们的激情早已在无数件小事中消磨殆尽了。
牧子溢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新鲜的橙子,被榨汁机无情碾压,恨不得榨干他身体里的每一分价值。
他人开怀畅饮的时候,他却成了一堆渣滓。
在合约期的十年里,他只是一件没感情的商品,唯一的作用就是不眠不休地工作,挤出自己的最后一滴精力去赚钱。至于十年后是怎样的光景,压根就没人为他考虑过。
牧子溢才发现,火社毕业的艺人太多了,他们在合约期扮演着另一个人,然后青春耗尽,然后油尽灯枯,然后被公司赶出大门。明明还是很好的年纪,却在日复一日失去自我的旅程之中被消磨掉了最后一点灵气。
有人活跃在台前,成为一个过气明星,赚一些有的没的报酬,笑嘻嘻地看着新爆红的后辈受人追捧;有人身材走样,沦落为靠奇装异服或者惊世骇俗言论搏出位的笑话;有人隐匿在幕后,从头学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人退出了这个光鲜亮丽的世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努力地活下去。
这就是过气偶像们的现状,无比真实,令人唏嘘。越来越多的出道渠道使得这样的轮回加快,三五年,新的偶像诞生,旧的偶像消灭,后浪推涌着前浪,而前浪干涸在沙滩上。
火社不关心牧子溢开不开心,不关心他的梦想有没有实现,火社也不关心他的实力,不在乎他是否能在这些年里学到什么,也没想过未来的他靠什么过活。
他被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去吸引客人,像被老鸨逼迫的雏女支,消耗了青春,弄坏了身体,最后怀抱着一颗残破的内心被丢弃。
有的歌手如林侃,如傅瑞,如笛平,他们会随着时光的叠加变得更为美丽,钻石璀璨,有的歌手如牧子溢,如同他一样的偶像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毫不起眼的沙子。
有的公司在育人,有的公司在压榨。
徐微微的目光里闪烁着不理解,她是真的不懂。
牧子溢有想过解释给她听,但是他动了动嘴皮子,最后不知该从何讲起,于是作罢。
“也许这就是围城吧。”牧子溢摇了摇头,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的长大。
有的人想进来,有的人想出去。
徐微微还想再劝,但是她的助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见到牧子溢,助理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徐总!您看下wb吧!”
他走到徐微微身边耳语几句,徐微微一开始还皱着眉头不满助理打断谈话,之后忽然脸色一变,立马跑了出去。
牧子溢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能让徐微微失态的,应该是一件大事。难道公司还在因为孟洲洲的事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吗?
最近牧子溢也没别的事,他打算早点回家给傅瑞做饭,但是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邹城错愕的目光。
“怎么了?”邹城看着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牧子溢觉得邹城目光古怪,眨眨眼不知所措。
“你……有抑郁症?”邹城失声问道。
听到这几个字,牧子溢瞬间苍白了脸,皱起眉头,觉得细汗从背后冒出。
拿出手机查看的那几秒,牧子溢想过很多可能,比如赵医生的诊所资料被泄露了,比如有狗仔拍到了他出入心理诊所的照片,比如他被诊所的人爆料,也有可能是钱安站在了公司的那一边故意泄露的等等。
中途傅瑞还曾来电,牧子溢着急,先掐了电话。
登上网看到手机,一个“爆”字闪烁着惊心动魄的红。
每一次上热搜,除了那几次因为专辑上的,牧子溢从来没有因为上热搜感到开心过。每次上热搜看到自己,牧子溢就觉得血压飙升。这会儿牧子溢觉得紧张到手指发麻,热搜有好几条都是和他有关的,牧子溢眼花缭乱,点进了“牧子溢 抑郁”这条热搜。
潦草地看了几眼页面营销号消息,牧子溢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照片或者有关诊所的事,反而和他有关的,都带着孟洲洲。
牧子溢的脑中忽然划过一句话,是孟洲洲那晚说过的,她说:“不要再生病了,你得快点好起来。你得找到你的药,然后需要一味药引子。我会帮助你的,到时候你得告诉我,告诉我快乐是什么滋味。”
如果傅瑞是他的药,那么,什么才是药引子呢?
牧子溢安抚下自己乱跳的心脏,沉下心来看网上的事。
一切的起因还是与孟洲洲有关。
她的友人,也是她的经纪人戴娜发布了孟洲洲的遗书。
@戴娜:这是洲洲希望告诉大家的事,在处理完一切后我终于从公安机关那里拿到了它。洲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我永远爱她。【图片】
to:所有人
大家好,我是孟洲洲,认识我的朋友们,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和你们告别,不认识我的朋友们,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和你们认识。
呼~时至今日,终于有一些话可以大胆地说出来了,我不用再担心会看到什么样的舆论,不用担心各种各样的问题。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有了和这个世界说再见的想法,今天已经是我有这个想法的第十个年头了,所以你们能看到这封信也不奇怪,也许它早该出现。
从开始解约风波到现在的七年里,我经历了很多事,这些事也令我越发看淡死亡。因为抑郁症,低落和失控是我短暂生命中的常客,在今天选择结束以前我与之抗争了十年。
想必大家认识我还是因为我在飞鸟组合出道担任队长的那些年,我必须说,那是我短暂的人生中最快乐也最痛苦的日子。从十三岁时做练习生到十五岁出道,我从满怀希望到充满困惑和怀疑。作为一个偶像歌手,作为一个女子组合的成员,我一直扮演着一个完美无瑕,有担当、有风度、活泼大胆、性感自信的队长,但其实我的个性是文静害羞的,作为新人,我也有很多的顾虑和胆怯。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艺人,我一直保持公司在出道前给我拟定的人设,凡是在人前,必然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