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的无脚鸟(67)

关绾缓慢地抬头看他,鲜红的嘴唇张开一点:“聊什么。”

“你和纪浔。”

关绾直直地看着他,侧开了一点位置让他进来。

沈斯缪走了进去,“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合上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电视前的机顶盒红光一闪一闪的,关绾身上那条白色连衣裙,在昏暗的视线里显得尤为突出。

关绾走到了茶几处,拿了一个杯子开始倒水,这么暗的光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清的,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在屋子里。

她端着那杯水,朝沈斯缪走了过来,鞋子发出哒哒的声音。

“喝水。”她盯着他的眼睛。

“谢谢”他直着她,接过了她手中的水。

沈斯缪开始喝水,关绾走到了窗户边,一个人哒哒的走着,不停地绕着圈。

“你和他在福利院生活了多久。”

“一年,两年。”她偏着头过来看他,漆黑的头发垂在肩上,她扯着嘴笑:“我怎么不记得了,是多久呢?我和哥哥生活了多久呢?”她开始不停地重复道:“一年,两年……”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她在不停地喃喃自语,她脚步轻盈地走动着。

哒哒哒哒。

“你很想知道。”她突然抬头看向他,然后又笑了起来:“我和他一直在一起生活啊,好久好久了。”

沈斯缪站在电视机旁,红光闪在他的脸上,神情显得格外的阴鸷,苍白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水杯,菱形的玻璃杯照映下,指节变得粗大弯曲。

“呵呵,一直吗?”他这样重复道,他开始踱步在这个屋子里,视线扫视着这里的一切:“可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

关绾顿住了,她走到了沙发坐下了,又开始坐立不安地抠手。站起来,在客厅里面不停地走动着,白色的裙摆浮动着,脚步急促。

“是你,是你。”

“我怎么了。”沈斯缪喝了一口水,目光直视着她。

她抠着手,神经兮兮地说“你不是什么好人,你束缚住了他,你不会真的爱他,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可是我需要他。”

沈斯缪笑了起来,他一步步地朝关绾逼近:“私欲,你才是真的自私,只是一起在福利院长大,只是打着你需要他的幌子,他就得一直给你们擦屁股吗?”

他一把攥住了关绾的手,昏暗的视线下,沈斯缪的脸也变得模糊,眼睫垂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照顾医院那两个累赘不够,还要多一个有精神病的妹妹,你又是什么好人。”

砰的一声,握在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

漆黑视线里,他盯着关绾的眼睛:“哪有什么小春,你就是小春。”

第49章

沈斯缪从楼梯下来的时候,李柏撑着伞走过来打在了他的头顶。

他抬头望了一眼楼上:“需不需要我找人来看着关小姐。”

“不用了,到时候送到医院去。”他从口袋里拿出方巾擦了擦手,一边朝车子里走一遍吩咐道:“把九江桥的拆迁进度文件发给我。”

“好。”李柏收了伞坐进了去,“沈总,和子小姐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了一点,她想出院。”

沈斯缪揉了揉太阳穴:“出院干嘛,疯起来谁负责。”

李柏适时的闭上了嘴,把几份文件发到了他的邮箱里面。

沈斯缪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亮了几下之后手机就白屏了。他烦躁地皱起眉头,朝前面说:“手机给我一下。”

李柏把手机递给了他,沈斯缪接过了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响了几声后,一个声音传来过来:“你好。”

沈斯缪皱起的眉头终于放松了:“是我。”

“嗯。”电话里应了一声。

“你在哪里,走得那么匆忙。”

“在宾江路这里。”

“好,我过来找你。”沈斯缪说道。

“嗯。”

挂了电话之后,沈斯缪把电话递给了李柏,朝司机说道:“不用回公司了,朝宾江路开。”

“需要为你准备一个新手机吗?”

“到时候放我桌子上。”

“好的。”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车窗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蛛丝一般的细纹朝外扩开,从里面往外面看,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

这条路的樟树尤其多,树冠巨大,枝叶繁茂,一排排的看不到尽头。

沈斯缪侧着脸看着倒退的街景,目光掠过一块指示牌,车子很快就开过去了,没太看清楚。他询问道:“这个附近是不是有一个福利院。”

李柏朝外面看了一眼,说道:“有一个叫宾江的福利院,规模还算大,出现过一起很大的管理漏洞之后,政府上心了很多。”

“管理漏洞。”沈斯缪重复了一遍。

李柏从后视镜里看了沈斯缪一眼,笑了一下说:“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说起来万总一直是这家福利院的资助人。”

沈斯缪闻言挑了一下眉:“万源哪有这样的闲情,多半是菩萨心肠的万夫人吧。”

李柏点了一下头,笑着应和道:“是万夫人的缘故,所以源达每年都会召开慈善会,来为各个福利机构公开募捐。”

李柏说到慈善会,他眉头皱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次慈善会,万敏拉着纪浔的手,把他从自己身边拖走了。

他脸色不太好地看向了车窗外面,盯着郁郁葱葱的樟树看。

车子停在了路边,沈斯缪下来的时候不免打了一个寒颤,已经十一月了,天气越发的冷了。

风把树叶吹得簌簌作响,还不到下午四点,天就已经暗了。他戴上了一副黑色的皮手套,握着把长柄伞,伞尖点在地上,风衣的下摆被吹得微动。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静静地站在了路边等纪浔。

纪浔走的时候,沈斯缪预感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难得看见纪浔这么急躁过,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急。

他目光瞥向了一旁的指示标,往前直行是宾江福利院。

他皱了一下眉头,宾江福利院。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纪浔和关绾应该是在这里长大的。

他想起神经质的关绾,住在医院的两个老人,这些都是纪浔的负担,并且像吸水海绵一样吸干他的水分。

沈斯缪感觉到一阵心悸,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风又大起来,分散的云又团聚了起来,树冠被吹得摇晃,天又暗了几分,云像是要沉下来一般。一滴雨砸在了沈斯缪的手上,接着越下越大,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四点三十。

沈斯缪撑开了伞,一抬头就看见了纪浔。

他淋着细雨站在马路对面,手插着口袋,神情静默地把目光投向一处,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好像消散。

可这个画面却像是在脑中放了一万遍。

这一瞬间的错觉,沈斯缪总觉得他会消失,会离开自己的视线,一种莫名的恐惧让他心慌,他打着伞,着急想过去。

他们之间隔着川流不息的车子,打着伞阻碍视线的行人,车子的轰鸣声,以及各种杂乱的喧嚣。

他们只能隔着一条路看着对方。

车流减少,纪浔往这边走,沈斯缪打着伞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纪浔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中的伞,撑在了两人的头顶。

沈斯缪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放进了口袋:“快去车子上,外面太冷了,你衣服还是湿的。”

“好。”纪浔简单地应到。

坐到车子上之后,沈斯缪把一件干的西装外套盖在了他身上。

车子缓缓地开动了,暖气让冰冷的身体渐渐地回温。纪浔撑着手望着窗外,他用手指摸了一下玻璃上细微的裂痕:“你砸的。”

很肯定的语气。

“嗯,我砸的。”沈斯缪平静地回答道。

纪浔很淡地笑了一下:“一猜就是。”

沈斯缪回头看他,不满地皱了一下眉,膝盖轻轻碰了他一下:“什么叫一猜就是。”

纪浔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脸看向了窗外。

沈斯缪注视着他的侧脸,询问道:“你急匆匆地走了,来这里干什么。”

“见院长。”

“院长?”沈斯缪不解道,过了一会他补充道:“是纪院长吗?”

“嗯。”

沈斯缪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到家之后,他担心纪浔会感冒,连忙叫他去洗个热水澡,与此同时叫李柏调一份宾江福利院的资料给自己,顺便调查一下纪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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