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亡的无脚鸟(54)

风几乎呼啸着吹过来,铁门发出难听响动声。云越压越低,天台更加昏暗,周围是林立的高楼,密布的乌云,而他们在这天台的一隅接吻。

纪浔捧着他的脸,开始舔他脸上的血迹,湿滑的舌尖舔在脸上,又痒又麻,沈斯缪的牙齿都开泛酸,仰着头满脸的潮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着吞咽口水。

他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纪浔。

纪浔捧着他的脸,朝他吹热气,看着他发抖,又低头舔他颤抖的眼皮。

沈斯缪捧着他的手说:“我在楼梯上,有滴血落在我脸上。”

纪浔注视着他。

“然后我抹了下来,舔干净了。”

那一刻他觉得纪浔的血都是甜的,他想舔干净他的每一个指缝。

沈斯缪低下头,湿软的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指缝,血腥味在口里炸开。

他捧着纪浔的手,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潮热的呼吸打在手心上,像蛇一样钻进了伤口里,旁边的肉开始发痒,如同细细密密的蚂蚁爬过一样。纪浔蜷缩了一下手指,轻轻地挠沈斯缪下额。

他偏头看着悬空的高楼:“如果我真的摔下去呢?”

“我会接着你。”沈斯缪不假思索地回答。

第39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到五点医院就灯火通明,走廊里敞亮的白灯几乎到了刺眼的程度,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创伤科的门微微敞开,能看见蓝白的帘子。

纪浔坐在椅子上,手摆在桌子上,任护士帮他处理伤口。

“怎么划了这么长的一道口子。”护士一边帮他的手消毒,一边拧着眉头说。

“刀。”纪浔简短地说,目光直视着前面的窗子。

雨水晕开在窗子上,又沿着玻璃蜿蜒地往下流。纪浔的脸倒映玻璃上,模糊的,雾蒙蒙的,越想看清却越发模糊。一如他静默的神情一样,无数的雨落下,晕开却只能叫人看见茫茫雾霭一片。

用于清理的止血棉和纱布,在台面上堆了不少,入眼就是鲜红一片。沈斯缪低头看着那被酒精冲洗得发白的伤口,心里堵得慌,甚至于不敢去看第二眼。

他看着纪浔目光空空的样子,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到了洗手间,沈斯缪打开水龙头,一脸阴沉地冲洗着手上残留的血迹,把领带扯松,到隔间抽了两根烟,心情才算平复下来。

回到科室,护士刚给纪浔打完破伤风。旁边的医生拿了几盒消炎药开单子,说道:“消炎药一天两次,一次两颗,伤口不要碰水,换纱布的时候要消毒。”

沈斯缪扫了一眼那几盒药:“不要胶囊,消炎药换成冲剂的。”

医生抬头有些奇怪的地看着他,然后把单子上的两盒胶囊划了,嘟囔了一句:“小孩子都吃的是胶囊。”然后单子递给护士:“去拿一盒冲剂过来。”

沈斯缪拿着单子排队缴费,回头看着纪浔站在后面不远处,一个矮小的老太太和他在说话。纪浔偏着头听,受伤的那只手垂在一旁,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老太太说的多了,他也只是点一下头,眼睫垂着,目光盯着前面,像是在听,又像是没有入耳。

老太太走的时候,一步一回头。纪浔也只是插着口袋站在原地,目光淡淡地看着她走。

纪浔高高瘦瘦地插手站那里,周围是穿梭的人群,杂乱的脚步声。沈斯缪盯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沉稳、冷漠,可被人依靠,自己却永远独身一人。

缴完费用,他提着药和纪浔朝门外走。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坐上去之后,纪浔手肘抵在玻璃上,支着下巴看外面。

沈斯缪把那堆药的说明看完,从后面把买的草莓蛋糕拿了出来:“吃吗?”

纪浔把目光移向那个蛋糕点了一下头。沈斯缪拆开包装盒,把叉子拿了出来,看了一眼纪浔的手,端着蛋糕开始喂他。

车内都是一股酸甜的草莓酱味,沈斯缪挑了一勺奶油给纪浔。

“好甜。”纪浔说。

“有吗?”

“嗯。”

沈斯缪垂眼看着叉子上残留的奶油,有一种呼吸不畅的感觉,连牙齿都开始发酸,疯狂的分泌唾液。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抓心挠肝,然后垂下眼睛,把叉子送入嘴里,把那残留的奶油舔干净了。

外面噼里哗啦的雨砸在玻璃上,四周是流动车子,交错的黄色闪光灯。纪浔默默地看着他,然后向沈斯缪伸出了手。

沈斯缪向前移了一点,几乎是屏住呼吸。

纪浔静静地注视着他,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了他的嘴上。

压在嘴上的那根手指是冰凉,沈斯缪感觉自己的嘴唇麻麻的,不自觉地想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手指。

纪浔看着他的嘴唇,脸色静默,不怎么看得出情绪,然后抹去了他嘴上的奶油。

外面的远光灯透过玻璃照进来,他们两个都笼罩在这朦胧的黄晕下。纪浔垂眼注视着手指,然后淡定自若地送入嘴里舔了一下。

灯光闪过,沈斯缪瞪大了眼睛,然后晕头转向地一把抓住了纪浔的手。

他的手指很长,指骨分明,指尖上有一点湿润的痕迹。沈斯缪握着他的手,头凑得好近,潮热的呼吸全打在了他的手指上。他睫毛颤了颤,然后低头含住了他的手指。

他曲着手指摸了一下沈斯缪的牙齿,偏头看着他的表情,然后抽出手指。

纪浔扭过头去看外面过往车流,灯光就从他的脸上快速地掠过。然后把头靠在了沈斯缪的肩上,闭着眼睛说:“让我靠一下。”

声音有些哑,透着很浓的疲惫感。

沈斯缪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他拿过一旁的西装外套,罩在了他身上。

他垂眼仔细地观看着纪浔的脸,目光掠过他泛青的下眼睑,没有血色的嘴唇,最终落在他包着白纱布的手上。

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闷闷的钝痛感,感觉心脏发紧。纪浔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人,他从不说自己有多痛,也从不外露自己的情绪,

永远是别人的需要,却只茕茕孑立 踽踽独行。

回去之后纪浔果然发烧了,沈斯缪叫了家庭医生过来给他打了点滴,医生说:“应该是手上的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等一下给他吃几颗消炎药,多注意伤口。”

送走医生后,沈斯缪坐在了床边,给他贴了一片退烧贴。

他也不敢休息,时刻注意着点滴瓶,索性躺在了床的另一边,默默地看着纪浔。

好不容易点滴打完了之后,沈斯缪接了一杯热水,把退烧药泡好端到了床边。

“纪浔,先醒醒,把药喝了再睡。”他在轻声地叫道。

纪浔眼皮烧得有些泛红,嘴唇也有些干涩,他睁开眼看着沈斯缪,声音有些沙哑地说说:“好。”

沈斯缪端着药抿了一小口,试了一下温度,然后坐在床边半抱着他,把杯子凑到了他嘴边。

纪浔虚握着杯子,一口气把药喝完了,然后又躺了下去,把脸靠在了沈斯缪的肚子上。

沈斯缪的手穿梭在他的头发里,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皮,然后缓慢地抚摸着他的背。

渐渐的眼皮越来越沉,沈斯缪缩了下去,纪浔压在他的身上,鼻尖碰着他的脖子,均匀的呼吸打在上面。沈斯缪有些困倦地睁开眼,把纪浔受伤的那只手放到了床边。

纪浔睁开了一点眼睛,睫毛遮住了漆黑的眼眸,嘴唇翕动:“口渴。”

沈斯缪起了一点身端过床头柜的水,送到了纪浔的嘴边,看他喝完了之后,把杯子放回了原地方。

他抱着纪浔感觉像抱了一团火,手拍着他的背,眼皮却越来越重。

沉闷的雷声把沈斯缪吵醒了,睁开眼发现纪浔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晚上八点。

他下床朝客厅里走去。

客厅里没有亮灯,漆黑一片,只有外面微弱的光照进来,以及在黑暗中闪烁着的红光,顺着飘过来的就是干燥的烟草味。

纪浔穿了一件黑色的薄毛衣站在窗外前,外面的光照在他身上,泛着朦胧的暗蓝,袖子有点长,垂下来遮住大半个手背,只有指缝里面夹着的烟,红光跳动着,一闪一闪。

沈斯缪走过去和他并排站着,一起看着外面高楼。

“你妹妹说的那个在校研究项目,你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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