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这样的疑问,走到床边,看着岑庄,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手里的书,只见这页文字大部分都在介绍治疗伤寒之症的草药,因为这部分自己之前接触的病例比较多,所以也写了好几个病例及药方,他的目光正是停留在这些标注上。
岑庄感觉到自己身上投来的视线,便抬起头来,看到了床边的温昱。
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读的那么认真,看着那些详细的标注,自己仿佛也经历了一遍那样的治疗场景似的,而且自己的精神也是太过于放松了,温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到床边的,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只是由于身上的探寻的目光实在太明显,他才感觉到不对劲,抬起头来便看到眼里含着些疑惑的温昱。
“怎么了?”他问道。
“你也懂医理么?”温昱迟疑了一下道。
“不懂”他快速地回答。
“……”温昱没有说话,其实他想问,不懂你竟然看的这么仔细认真?
岑庄似乎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遂道:“你的标注很详细,读起来融会贯通,也就多看了一些”。
温昱点点头,没有说话,眼里也再没有了疑惑的神色,思绪甚至还有些复杂。
他自己为这些医书标注,也是隐居云明山之后,时间实在太多,便索性为自己找些事情来做,所以便根据自己对于医术的理解以及那些年点点滴滴的案例做了所有书籍的注解,虽然是消磨时间所做之事,但是他还是花了极大的心思的,这些标注也可以说是集成了自己的毕生所学,而这也是第一次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来读这些书。
作为一个外行人的岑庄竟然因为自己的标注,对于乏味的医书提起了很多兴趣,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同时也伴随着一些小小的得意和欣慰。
虽然心里很是喜悦,但是他面上还是很沉静的说道:“嗯,你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听他这么说,岑庄点了点头,眼睛便又盯着手上的书读去了。
温昱见他这样,心里喜悦的感觉便更多了一些,他转身走向厨房,准备多做两个清淡的菜犒劳这个如此识才的伯乐。
今晚饭菜上桌的时候,果然丰富了很多,不仅有白粥,南瓜饼,清炒了小白菜和土豆,还有一碟萝卜小咸菜,想来是温昱怕他又吃多喝水,所以这一碟要比早上少了近一半。
岑庄果然又把这些菜都吃光了,他一边摸着肚皮,一边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他暗暗地想道:温昱做饭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胃口,小白菜水嫩多汁,土豆煸炒的恰到好处,既没有绵软,也不过于生脆,正是他喜欢的程度,只是萝卜小咸菜还是太少了,他是真的太喜欢吃了,看来下一顿得多要些,就算是要喝很多水也要吃个够。
等到温昱吃完过来收拾的时候,看到的又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剩的光景。
他又看了岑庄一眼,这人也实在太能吃了把,一大碗粥,五个南瓜饼。一盘小白菜,一盘土豆片,一碟咸菜,难道是这几天躺着养伤也极消耗体力,所以醒来之后要把之前没吃的全都补回来么?
岑庄看温昱看完他面前光亮的盘子,转眼目光又看他,他就又坦然的看了回去,还说了一句:“下一顿想要满碟的萝卜小咸菜”。
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似乎还有点撒娇的意味,虽然他也不知道撒娇是什么,之前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别人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对着温昱,他就是很自然的就说了出来。
听完这句话,温昱的嘴角似乎抽了抽,他有点无可奈何,自己这莫不是捡回来一头猪?
温昱收拾妥当后便接着熬药,待岑庄喝完药,外敷的药也换完之后,他又为他号了脉,岑庄的身体恢复的很不错,他也发现了岑庄的内息平缓通顺了很多,虽然一方面是因为雪灵草的功效,可能恢复的这么快和他自己规律性的调理也是离不开的,药材治疗再加上自身真气的运转,内伤会比想象中的恢复的快的多。
“内息每日早晚各调理一次即可,切忌过于频繁”他对岑庄说道,他的体内仍旧虚寒,如若操之过急,过于频繁的动用内力,即便更快的恢复了也恐会留下其他的后患,慢慢的稳步调理才是正常的疗伤之道。
“好”岑庄答道。
温昱又塞给岑庄两本医书,是他自己比较喜欢的《伤寒论》和《经络全书》,这两本书对于病症的描述很详细,他也做了很多标注,很多也符合岑庄目前的某些病症,让他自己了解一下也好。
岑庄来者不拒的接过来书,甚至还问了几个关于之前两本书的问题,温昱感觉有点欣慰,这些藏书像是自己的宝贝一样,看到自己所宝贝的东西,竟然也能被其他人如此欣赏,这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会有些开心的,当然温昱也不例外。
他的这些藏书终于也有见人的时候了,原本以为这些书要陪着自己老死在这山野之中,却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一个懂得赏识的人,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温昱也端着一本书,缩在火炉前随意翻看着,屋内温度正好,也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人一页页翻书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中,他又渐渐的感觉到了困意,便合上书,把大氅往上拉了拉,头也靠在椅背上,准备就这样睡去。
“到床上来睡吧”他听见岑庄轻轻的说道。
温昱睁开眼睛,想着岑庄的这句话,没有动。
“你自己更好些”温昱顿了一会道。
“不碍事”岑庄又道。
温昱没有立即回答,对于他自己来说,到床上睡觉无疑会更踏实舒服些,还可能免去那些陈年旧事的梦魇,可是昨天尤可说是因为自己状态不好,今天再跑到床上去睡到岑庄的身边,他感觉有些奇怪,这就好像他特别认床必须去床上睡觉似的。
其实之前他不管是在床上还是椅子上睡着,都会时间或长或短的陷入到梦魇当中,可是昨天虽然前半夜的情况比较糟糕,可是自从后半夜睡到床上之后,却是睡得比较安稳的,他不知道是因为睡了几天椅子之后突然睡到床上更加舒服的原因,还是因为睡在岑庄身边的原因。
他不确定原因到底是什么,虽然想确认一下,可是也确实有点奇怪,毕竟床也不是很宽敞,两人也还不是很熟悉。
正在温昱默不作声,还在犹豫的时候,岑庄便又说道:“我不介意你的,过来睡吧”。
这句话仿佛把温昱原本有些犹豫的心向着确定的方向拉了一把,于是他便不再犹豫了,他想反正那是自己的床,睡上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妥的。
温昱也忽略了那句话里很重要的那个“你”字。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被子,抱着枕头和被子走到床边,岑庄照例给他腾出了一块地方,他放好枕头,展开被子,又走到桌旁把灯灭了,摸索着走到床上躺了下来。
当他舒展着身体,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到床上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原来这样是真的很舒服啊。
温昱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听着温昱平缓的呼吸,岑庄也知道他是睡着了。
他不习惯和人过于亲近,也从来没有过和其他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经历,昨天他因为一时的冲动让温昱睡在自己身边,本来以为自己会由于不适应而睡不着,可是自己却并没有,他甚至都没有对这个人有什么很防备行为,身体也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反应,只是床上多了一个人,感觉有些挤罢了,仿佛之前自己对于其他人接近的排斥感在温昱这里就都不存在了一样,这真是太奇怪了。
岑庄自己也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只有这个人是特别的?为什么警惕性一贯很高的自己,竟然会对他连点防备心都没有?难道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一命,自己也暗示这个人是安全的,不会伤害他么?
正待岑庄思绪纷纷,怎么也想不通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颈间一热,只见温昱的额头已经无意识的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鼻子和嘴唇都靠的很近,呼吸也轻轻的洒在自己的皮肤上,岑庄的思绪瞬间断了,他只是愣愣的感觉着温昱额头的温度,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有点暖。
他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他还是静静的一动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