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18)

可就在这时,地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对着他叫了一声:“别怕,你过来”。

他心里其实还是想跑的,可是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向着地上的人走了过去。

地上的人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上面沾了了他的血,他不住的喘息,缓了好一会,才开口对乔路说:“帮我把这东西送到贝楼吴爷手里,就说胡夫先走一步了”。

乔路伸手把那东西接过来,再看时地上的人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把手伸到胡夫的鼻子下探了探呼吸,已经没有了。

乔路当时害怕极了,他想把手里的东西扔掉一走了之,可是最终却还是没有,也正是因为那一刹那的犹豫,他乞丐的命运也随之结束了,开启了之后长达这数年的赌场生涯。

他的年龄成为了很多事情绝佳的掩饰,于是他成为了吴爷手中最得力的传信人,因为他懂事,也因为他机灵,数十年的时间,他从吴爷身边一个简单的送信人变成了对方最得力的亲信。

吴爷一直待他很好,他无妻无子,对于杀伐果断的吴爷来说,他是那个承载了吴爷心底里仅存的善良的人。

因为吴爷的狠绝,也因为他掌管贝楼,还因为他身处墨林,所以他的意外死亡自然成为了必然。

吴爷也知道自己造孽太多,他似乎也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将近,于是他把贝楼的掌管权提前交给了乔路。

他说:“我这辈子没行多少善事,但是我对你却是问心无愧,既然你没办法选择,既然你身处墨林,将来你便会经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但是坏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可千万不要走我的老路,万不可丢掉心中的良知,墨林害了太多人,贝楼拆散了太多家,所以我希望将来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尽你最大的努力去结束这些事情吧”。

那是乔路第一次听吴爷说那么多发自肺腑的话,他那时年纪尚青,很多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吴爷是两天后遇害的。

他的头被送到了乔路手上。

乔路看着锦盒里灰败颜色的满是暗红血迹的吴爷的脸,他至死眼睛都是睁着的,到底也还是死不瞑目,他把手放到那双呆滞无神的死眼上,轻轻地给合上了。

乔路微微抬起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了出来,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第 18 章

现如今他终于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

所有的纸醉金迷,所有的灯红酒绿,都会在你的人生里化为乌有,当时光已逝,年华不再,真正能留在心中的到底是什么?真正能滋养心灵和生命的究竟是什么?

是钱么?

说实话乔路不缺钱,虽然从他出生到现在的路途走的都不是很顺利,可是他还是富有的,也可以说很富有,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越来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钱似乎再也带给不了他那么多的满足感,从最初他总是欣喜的数着自己小金库里的钱财,到最后他只是任那越来越多的钱财堆在那里落灰,他甚至都很少有时间再去看那些钱一眼?

是女人么?

说实话乔路也不缺女人,他年轻的时候因为长相端正,还收到过很多年轻姑娘的明示和暗示,甚至他也是青楼的常客,可是后来随着年龄长了些,他就很少去招惹那些姑娘们了,总是露水姻缘,一夜风流,也总是没有一个人走到他的心里。

之后的很多年,在身边人看来乔路都是清心寡欲的一个人,这在物欲横流的贝楼里也是极其罕见的存在,也因为他见过了太多墨林的丑恶,见过了太多人性的缺憾,见过太多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也渐渐变得麻木不堪、面冷心冷了,他甚至以为自己这一生似乎都要这样孤独的走过了。

直到他在路上遇到了那个盲眼小姑娘。

当他按照往常对待众人的方式,也只是瞥了一眼,便匆匆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喊了他一声:爹爹。

他的脚步便再也没有踏出去。

他向那个小姑娘走了过去,问那个小姑娘是哪来的?多大了?姓甚名谁?家中几口人?

小姑娘一一回答了。

她叫白杨,六岁了,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家中世代务农,十分贫寒,母亲早逝,父亲带着她续弦,可想而知她的处境是极其不好的,又因为近几年连年大旱,地里的收成更是少的可怜,所以继母便撺掇父亲把她送走,父亲刚开始不同意,可是看着家中嗷嗷待哺的两个小女儿,再加上继母反复无常的脾气与抱怨,父亲终于妥协了。

可是谁家会收留这么一个拖累呢,她到底是个盲女。

于是几经波折,她就被放到了这条街上,父亲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让她听到脚步声便喊爹爹,然后她便听到了亲爹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她甚至都没有哭,长这么大她也从来没有哭过,甚至之前继母咒骂她,打她,不给她吃饭的时候她都没哭过,继母嘲笑她是个没眼没泪的傻子。

乔路听着白杨清晰的描述了她这短短的过往,如果不是这个小姑娘坚称自己只有六岁,他甚至都不会相信她这么小竟然就知道了这么多。

不过想想,他六岁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小心翼翼的看着众人的眼色行事,努力的讨好众人,只是为了给母亲省点麻烦,那个时候他也是个异常懂事和乖巧的孩子。

白杨的遭遇却更加令人心酸,他至少是因为母亲的离世不得不流浪,而白杨却被父亲给抛弃了,这对于一个盲女来说无异于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

乔路有点动容,也许是白杨的经历和自己太像,也许是看这个小姑娘太可怜,也许是想内心的善意突然被她给激发了出来,他最终把白杨领回了家。

乔路那颗因为世事沧桑磨得麻木不仁的冷漠的心,似乎因为白杨的到来,潜移默化的有了一丝松动。

乔路依旧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两个人因为分钱不均而打斗起来,一个人狠狠的锤打着另一个的头,鲜血逐渐从那个人的头上流了下来,他的满脸就都是血了。

乔路对孟虎说:“把打架的两人分开吧,快出人命了”。

孟虎领命去了。

夜色已深,他有点惦记白杨了。

他带她回家也已经一周了,她不哭不闹极其听话,他为她找了个手脚勤快的嬷嬷伺候着,因他自己年纪大了,这么多年也没照料过人,更没有抚养过这么小的孩子的经验,再则他自己整天都泡在赌场里,这么多年房子对于他也只是回去睡觉的地方。

现在因为有了白杨,他竟然生出了一点回去的期待,就算是回去能看一眼白杨的睡颜也还是好的。

乔路吩咐孟虎继续盯着赌场,他自己就先回去了。

他走在回去路上的时候,在一个黑暗处的拐角,忽然间感觉脖子一凉,背后一个声音响起道:“别动,别喊,刀剑无情”。

乔路便没动了,他站着,等那人下一步动作。

“杜桓想请乔爷喝杯茶”身后的人正是岑庄。

“哦~原来是杜公子要请乔某人喝茶,来贝楼通报一声便好,又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呢?”乔路调侃道。

岑庄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只是道:“我把剑放下,你乖乖和我走,别耍花样”。

“好”乔路想了想道。

岑庄闻言便把剑放下来,却没有收到剑鞘里,他示意乔路按着他的指示走,乔路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什么异议的向着岑庄所指的方向走了。

岑庄一路走的很小心,眼睛一边盯着前方的乔路,一边还在四处观察有没有跟踪的可疑的情况。

所幸他们这一路走的都很安稳,他们到达了一处僻静的小茶楼里,因为夜色已深,里面也没有了其他客人。

岑庄指引他到一个小包间里面,里面正坐着杜桓。

这也是乔路第一次见到杜桓这个人,之前他也听说了他和呼延庭斗的你死我活的丰功伟绩,也一直想知道敢于和那样一个残忍嗜血的人为敌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杜桓穿着一身得体的褐色衣衫,绣着繁复的暗纹,很是华贵,头发是束起来的,露出一张眉目疏朗,五官清晰的脸,毫无疑问,这是张好看的脸,即使乔路这些年见过了很多人,曾今对于自己的面貌也颇为自信的自己,在看到杜桓的时候,也还是颇为赞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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