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早点来找我们,不就完事儿了吗?至于全组人熬三个大夜。”贾怡呼出一口气,又去拿自己保温杯抿了抿梨汤润嗓子。
“我只是没想到你手下这帮小将进步这么快。”徐燃也松了口气,带着点儿欣慰地笑了,“看来确实不需要我这边来指导了。”
“诶,徐组长还是我们名义上的指导嘛。”贾怡谦虚道。
“是,大权都被贾组长架空了。”徐燃往椅背上一靠,“那这个程序我们两组联合上交,如何?反正你们那边也没做完。”
“行,以后这种好事还请徐组长多多想到我们啊。”贾怡拿保温杯敬他和大屏那边徐组长的革命友谊。
大屏“刷”地关闭,组员们都自觉地开始程序的收尾工作,贾怡正想加入如火如荼的敲代码大军,聊天框一跳,是徐燃意味深长的一条文字信息。
“从贾组长的脸色可以看出来,我弟可真厉害。”
后跟上一个呱唧呱唧鼓掌的表情包。
OK,fine.
他和徐燃注定是做不成朋友的,注定的。
原本这天平平无奇得如同以往无数个工作日,可这群小崽子就因为他脸色不好嗓子也不好这事儿,找着机会就来给他点儿什么吃的喝的,话多一点儿就跟他多说一句保重,还有主动贡献靠枕给他垫腰的,简直要多贴心有多贴心。
贾怡心里不是个滋味,但大家伙都是出自好心(和同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默默忍着,打算回家再找猫算账。
好容易捱到下班,贾怡长舒一口气,心说总算解放了。
结果自己把灯和窗户关完,正打算关门时,被杵在门口的白昼吓了一跳。
白昼,是贾怡的组员之一,在他们这个过于活泼缺乏严肃的科研组中,是全组公认的稳妥存在。
这孩子不爱闹腾,交待他什么事都能安安静静完成,和其他十一个妖魔鬼怪形成鲜明对比。
贾怡最放心的是他,今天也就他最乖。
于是对待乖孩子,贾怡还是能拿出十二分耐心,“怎么下班了还不走啊,粥粥?”
这是贾怡给人孩子取的爱称,后来全组包括和他们交情不浅的保洁阿姨也这么叫。
“今天我捎你一程吧,组长,你这个样子,恐怕不太好挤地铁。”白昼面无表情地发出邀请。
嘿,你这孩子,白夸你了,什么叫我这样子不好挤地铁?
贾怡深呼吸,以平复自己想打孩子的心情,告诉自己对面杵着的不是小钱那糟心孩子(小钱:为何cue我?)。
“你们组长我在你们心里就那么脆弱啊?”贾怡哭笑不得。
“主要你以前没这样过,大家都觉得蛮稀奇。”白昼说,“走吧,组长,反正就只捎带你一次。”
嘿。贾怡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但也不能拂了孩子的好意,只得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白昼的真实身份是白氏集团的小少爷,他父亲是上司的世交好友。
这孩子纯属是对敲代码感兴趣,才来斗指东南上班的,换句话说就是小少爷想体验庶民的生活。
如上是组里其他孩子对白昼的调侃,大家都知道白昼的真实身份,毕竟白昼没藏着掖着;熟起来后大家攒局约饭,少爷也次次没缺席,只不过每次都很安静,还会偷偷把账结了。
大家都过意不去,后来聚会便多了条规矩,即时刻盯紧白昼,看到他要摸钱包或者手机了,就给他灌酒或者起哄让他唱歌玩游戏。
贾怡很欣赏这种不骄不躁、踏实做事的孩子,没事儿就逗逗他,让他多说说话,同路仁讲起也不免带着骄傲的语气。
这孩子只一点不好,就是太过面瘫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但这也是人孩子的个性,贾怡也不好说三道四的。
他们并肩走去电梯口,其间白昼发了条语音,在他们和路仁一起的群上。
“路哥,保证把组长安全送到。”
见着贾怡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边,白昼乖乖把手机交出去,“喏,路哥给了回信,组长你要听吗?”
这孩子就是有时候过于老实了。
于是他们在电梯口站定,白昼点开那条语音:“麻烦粥粥你了,哥下本书的主角非你莫属。”
白昼瞧一瞧身旁双臂环胸、无可奈何的贾怡,小小声给路仁回了过去:“谢谢路哥,我能指定我在书里的对象吗?”
看不出来啊,粥粥你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想些歪门邪道。贾怡磨磨后槽牙,今儿他的后槽牙快磨秃噜皮儿了。
白昼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估计是他路哥又来了信。
但这时候电梯门开,贾怡拉着这傻孩子踏进去,觉察到孩子硬是有话要说,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下楼再说。”
电梯里不好打孩子,还有其他同事在。
白昼老老实实挨着组长站,握着的手机一下接一下地震。
“是群里其他人说话了。”白昼小声解释说。
贾怡闭了眼,“这不用跟我解释,真的。”
电梯下了两三层楼,门开,进来一位娇小姑娘。
贾怡眼皮一跳,定睛看去,小姑娘正对着自己瞪圆了眼。
哟吼,这不是他前些日子拉黑了的那姑娘吗?
还真被路仁说对了。
尴尬,但他和白昼是要去地下车库,得电梯坐到底,尴尬也不能中途下去。
何况白昼这孩子在状况外,正低头津津有味地刷着微信。
不看不想,当眼前这姑娘不存在就是。
电梯里渐渐空荡,马上就要到达负二楼,贾怡再抬眼看,那姑娘还站眼前保持着怒目圆瞪的表情,把他吓得当即一跳。
“怎么了,组长?”白昼别过脸看他。
贾怡讪讪地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贾组长,我有事儿。”那姑娘却开了口,乍一听像贾怡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叮咚——”
负二层到,贾怡假笑道:“有事儿咱先出去说,好吗?”
这是贾怡面对这姑娘仅存不多的涵养,是个小姑娘呢,看起来比白昼年纪还小,就当是孩子不懂事,忍一忍吧。
姑娘踩着恨天高一步踏出电梯门,冲俩大老爷们倔傲地抬了抬下巴。
贾怡扯一扯状况外白昼的袖子,“我处理完这事儿咱就走,你待会儿站一边别说话啊。”
“哦,那我玩手机可以吗?”白昼谨慎地询问道。
贾怡被磨得没脾气,“可以。”
“我应该没做什么得罪您的事情吧,贾组长?”姑娘开门见山。
贾怡不知道为这问题说道了多少遍,反正这是最后一遍,“是,但你每次都给我发骚扰信息,这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我也劝说过你很多次,但你没有听,我就只好采取这种比较极端的方式了。”
“我那是关心你,我关心你也有错吗?”姑娘忽然委屈,大眼睛浸了水般楚楚可怜。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确实不需要。我有男朋友,他也很关心我,而且因为你的骚扰,给他也造成了困扰。所以请你看在我把话说得那么清楚的份上,另谋良缘去吧,我不值得你关心。”这话 也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谁让这姑娘不听劝。
“好,你说你有男朋友,那怎么还跟你的小组员一起下班回家?你总不能告诉我你男朋友就是他吧?”这姑娘真是个诡辩天才,转移话题转得猝不及防,直接把矛头指向一旁与世无争刷手机的白昼。
“不是他,他只是受我男朋友所托,送我回家。”贾怡如实道,白昼从手机屏幕上抬了头,茫然地眨眨眼。
“组长说得对。”他应和着。
贾怡觉得自己高血压快犯了,提前苍老二十岁。
“一看你男朋友就不爱你,他要是爱你怎么不来亲自接你下班?”
他是个家里蹲,而且他还没有车,所以这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贾怡满脸写着无力吐槽,混乱组织语言的过程中,他想起这姑娘是个还未转正的实习生。
嗯,也就是说如果这姑娘过不了实习期,他就不用受折磨了?
好,改天就跟人事部的老哥喝喝茶......不,不是,不能这么坏,人刚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小姑娘,也怪不容易。
忍忍吧,忍忍吧。
“姑娘,我只能说表达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想给你举其他例子了,我舍不得把那些属于我的点滴分享给一个我连名字都记不完全的人。我们就说到这儿吧,我赶时间回去,而且我还是搭我组员的便车,不好意思耽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