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解开穆寒水手腕上的束缚,嘴唇掠过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
握着他的脚时,阿叶突然道:“为什么要他给你洗脚。”
穆寒水想起那日寒归在院中说莫轻雨给他洗脚的事,原来阿叶的耳朵到处都是。
看着阿叶的脸色,该不是又……
他的腿可还在打颤,再不能胡闹了。
穆寒水赶紧骗阿叶说可能是呛水,又着了凉,竟有些头疼,想喝热水。
阿叶摸了下他的额头,翻身下床,替穆寒水掖好被子。
等阿叶刚一绕过屏风,穆寒水便抓起旁边的衣服,一阵风似的从窗户闪身而出。
一路忍着身上的不适,逃也似的回了柒筑。
旁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攸宁才小心的抽回自己的胳膊。
听更声次数,天也快亮了。
攸宁还是不放心,穆寒水平日里睡觉不会这般沉,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会惊醒。
攸宁小心的绕过穆寒水,出了房门听见院中有动静,原来是寒归已经在练早功。
“攸宁叔叔。”寒归停下,过来牵攸宁。
攸宁低声道:“小公子怎么起这么早?”
寒归道:“我听见爹爹的脚步声不对,想进去看看,但是怕打扰他休息。”
“果然。”攸宁喃喃道。
他没有听到公子回来的动静,自然也不知道脚步声是否有异。
“小公子先练功,我去准备早饭,等公子醒来,你帮我看看,公子是不是哪里受了伤。”攸宁道。
寒归点点头,应道:“好。”
穆寒水这一觉睡到了晌午,他下床喝水时不小心打碎了茶杯,攸宁和寒归闻声推门进来。
寒归愣了一下,随即跑过去,坐在穆寒水怀里,扯着他的衣领,焦急道:“爹爹,你脖子怎么了,都要出血了,有印子。”
他说着还把自己的嘴张开去比划,差了好多。
穆寒水拦都没拦住,便听得寒水又道:“这印子好大一圈,我张大嘴也够不到,爹爹是不是遇到狼崽,叫狼给咬了,我听明廷叔叔总说,这山上有雪狼出没。”
穆寒水尴尬的笑了笑,把寒归抱下来放在垫席上,道:“是,好大一只雪狼。”
余光瞥见一旁呆呆站着的攸宁,穆寒水抓起茶杯,恨不得遁地逃走。
攸宁朝寒归道:“小公子不是说好了,午间去找明左使练剑,别让人家久等,说我们有失礼数。”
寒归站起来,向两人行过礼,道:“爹爹,那孩儿先去练剑。”
穆寒水点头,“去吧。”
等脚步声消失在院中,攸宁才坐下,与穆寒水隔着案桌。
“公子是不是……”
穆寒水打哈哈道:“攸宁我……你莫听寒归胡说,他还小乱说话。”
“他小,我不小了。”攸宁道:“公子忘了我出自什么地方,什么样的伤痕,伤痕是如何来的,我岂会不知。”
穆寒水挠了挠头,泄气的趴在桌上。
“怪丢人的,叫人睡了也就罢了,还被半路吓跑,怕也旷古烁今只我一人。”
“噗嗤——”攸宁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
攸宁道:“笑公子可爱。那你便半夜跑出来,上官门主会不会多心,以为你不愿。”
“我本来就不愿,我原想的是……是我睡他。”穆寒水摆摆手,“哎,罢了罢了,那家伙太狠了,我要出去躲一段日子。”
说着便起身,伸手去拿佩剑跟银两。
攸宁追着出去,叫住他,问道:“公子真要出去,那你总得说去哪里啊,我也好带小公子去寻你。”
穆寒水回头,敲了下脑袋,对攸宁道:“西郊小院,大哥说他在那里给我藏了春日醉,这西域的烧刀子烧的人脑壳疼,走啦!”
他还未及转身,便听得身后好像有动静,等他转过身看得时候,只扫见一片黑色衣角。
完了。
这家伙该不是又生气了吧。
他也不是真嫌弃这里,只是突然叫人给睡了,心里头没个准备。
这话总不能说出口吧,怪惹人笑的。
“不行不行,我得硬气一点。”
大哥只是洗个脚,他都要吃人,那他还给明廷那蠢货给上官姓,时刻陪在身边这么些年。
等穆寒水下了暮苍之巅,大雪席卷而来。
他几步一回头,结果越走越慢……
“真不来寻我?”
穆寒水回头看了一眼。
“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多哄我一下啊!”
走了几步,再一次回头。
“喂,再不来,老子真走了,到时候追不上,别说七天,再等七年我都不来了。”
又一次回头。
往前又走了百十米,穆寒水听到了身后风声有异。
压下往上翘的嘴角,故意加快了步子。
手臂被人抓住,穆寒水回头,看着阿叶冷若寒霜的脸,故作冷静道:“干嘛,又想用强的?我跟你说,这在外面,你不一定追的上我。”
“你要去哪儿?”阿叶问。
穆寒水亮了一下手中的剑,回道:“游历江湖。”
阿叶眉头紧蹙,半晌道:“一起。”
“不要,我不想带你去,你跟你的上官明廷好好守着你的暮苍之巅,少来管我。”
话刚出口,穆寒水立刻心头一虚,好像说的有些重了。
果然,手臂上的手缓缓松开,阿叶收回手,垂眸。
“那你走吧。”
穆寒水好像吃了个憋,卡在嗓子眼,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
可话都放出去了,要是不走实在有损颜面。
最后还是身体比脑子转的快,穆寒水转身,慢慢隐进漫天风雪里。
大风卷起阿叶的披风一角,身影孤寂苍凉。
他始终垂着眼,直到掉泪落在剑鞘上,冰晶的脆响敲回了他的思绪。
他最后还是决定跟着眼前的这串脚印,去任何有他的地方。
阿叶迈出去的脚尖蓦然碰上另一只脚尖。
他抬眼,定定看着眼前人。
阿叶看见他冻的发红的鼻尖上落了雪,那双眼睛朗月一般,他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嘴似乎动了动。
他说:“我想起来了,你让我再说一遍的话。”
“阿叶,我喜欢你,四年前便喜欢,三年前也喜欢,两年前也是,一年前到如今,此时此刻,我一直都喜欢你。也会一直喜欢。”
他最后说的是:“走不动了,背我回家。”
“……好。”
作者有话要说:此篇故事至此结束。
我看的到,一路有几个小读者跟着过来,如同攸宁寒归于小穆,每一个读者也是我的宝宝,故事起,就算只有一个读者,我也会为她写完。只是遗憾本人不才,给不了更好的交代。
后面闲暇可能会跟几篇番外,不多吧,番外的话,就是对攸宁眼睛的一些遗憾。
还有小穆一直记在心底的大哥,毕竟莫轻雨去后,江湖路远,无人再唤他一声小穆。
爱你们,再会!
☆、番外1
公子救我的时候,我十一岁。
他第一次站在我面前时,我以为自己看见了天外仙人。
他十四五岁的眉眼,白衣胜雪,手指比他手中的白玉扇还要透。
我不敢相信,他单薄的身形将我护在身后,还能打跑四个粗野的拐子。
他托起我,笑的的那样好看,可我自小受尽人间冷暖,我看得出那样的笑根本未至眼底。
他说给我寻个去处,保我衣食无忧,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我始终相信,不管那一刻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尽我所能,义无反顾。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回答不上来,我自小漂泊流浪,从未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他用手上的白玉扇挑起我的下巴,笑道:“攸宁,就叫攸宁。”
我没有读多少书,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囫囵觉得这两个很好听。
我期冀的问他:“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他微微一笑,道:“我姓穆,名字不重要。”
可能是从那时起便不喜欢他这般疏离的样子,我也不喜喊他的姓,只唤他公子。
他似乎无所谓我的称呼。
他送我去的地方是清风馆,当我站在那座七彩华丽的楼里,看着来往各色的人时,心里说不出的孤寂。
我以为他也要将我卖掉,可如果是他要的,我绝不会反抗。
当时我在心里做足了准备,等公子卖掉我,我再自杀,这样也不算给他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