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温上的。”穆寒水灌了一口酒,问道。
攸宁侧仰着脸朝穆寒水笑了笑,回道:“一直都温着。”
手上也举着一坛酒,到穆寒水眼前晃了晃,弯着眉眼道:“我陪公子喝。”
穆寒水被他逗笑了,道:“连我们家攸宁都学会喝酒了。”
攸宁挠了挠头,红着脸道:“公子好酒,我也喜欢。”
穆寒水展颜一笑,朗声道:“哈哈!好!来,喝!”
酒坛相撞传出清脆的响声。
连翘抱着暖手炉退到门口,望着大雪中两个白衣少年的身影,眼眶有些微微的泛酸。
公子大概,是把攸宁当成了他自己吧。他要的,许不过是攸宁这样一个安稳的人生。
所以攸宁从穿着到神态,近乎与公子无二,公子也默许这他的这些习惯。
这一夜喝的酒并不多,却是大醉了一场。
半夜攸宁非要闹着去清风馆,说是要取他的七弦琴,弹琴给穆寒水听。
最吓人的是,穆寒水非但不阻止,还跟上一起胡闹。
“我要给公子弹琴,弹琴……”
“好!爷就喜欢……喜欢听我们家攸宁弹琴!”
闹到最后,攸宁竟开始哭起来,说道:“公子已经有三年没有听我的琴了,三年……”
穆寒水手搭在攸宁肩上,走着走着,低头在攸宁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乖,本公子每天都听,每天!”
攸宁笑嘻嘻的捂住被穆寒水亲的位置,也扯着穆寒水的袖子,踮起脚,在他下颚骨处回亲了一下。
“我也要亲公子。”他说。
两个人高兴的抱成一团,滑倒之后也不往起爬,就在雪地里打滚。
穆寒水怀里抱着攸宁,滚着滚着便撞上什么东西,卡主了。
岁枯跟连翘走进,两人皆是一愣。
地上打滚的两个人,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穆寒水撞上的,是身后之人的腿。
连翘先反应过来,扯着岁枯的胳膊,悄悄退了回去。
要是可以,本该连攸宁一块儿带走,可是离得远,公子又不撒手,便随他自己,自求多福好了。
“等会儿,我好像撞杆上儿了。”
“撞……撞了?”
攸宁挣扎着要起来,手从穆寒水腋下绕过去,在他背上一通乱摸。
“公子撞哪里了,疼不疼,是这儿吗?”
两个人谁都想着从雪地里爬起来试试,攸宁的手滑到穆寒水后腰时,手腕被抓住。
攸宁试着挣脱,抓着他的手却越发收紧了,攸宁呓了一声:“公子轻点,你抓疼我了……”
“嗯?”穆寒水抱着攸宁的手上下动了动,“我没抓你啊,你看……手都,都在这儿呢。”
“可是,真的疼嘛!”
穆寒水眼睛都没睁开,嘴上含糊不清道:“我看看,别急,我看看……”
穆寒水慢吞吞的翻了半个身,揉了把眼睛,看看自己撞上的是什么,居然还咬人。
双眼睁开的时候,还不适应夜里,他光看到身边一团黑影。
他伸手去推的时候,竟摸到了两只手……
两只手!
穆寒水顿时醉意全无,翻手扣住抓着攸宁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抖出玄丝的同时回头,和身后的人四目相对。
穆寒水发力的手突然顿住,眼前人满身风雪,目光幽沉,定定看着他。
“阿……叶……”
穆寒水怔怔然,嘴唇微微颤抖。
“不对”,穆寒水猛地甩了下头,转身捞起攸宁,“攸宁,你快起来,我大概是醉糊涂了,我好像看见……”
穆寒水两手并用,急着扒拉攸宁,“攸宁,快起来帮我看看,我……”
“是我。”
一瞬间,整个夜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静的只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攸宁后知后觉的爬起来,歪着头看了半天,才指着阿叶,喃喃道:“上官……上官公子。”
说罢一头栽到地上,睡了过去。
“攸宁你,快醒醒!”穆寒水拍他的脸,也不见反应。
这时,他听到身后的人动了,他还在想要不要回头看时,身体徒然一空。
……
……
“阿叶你,你做什么?”
阿叶也不理他,他虽然被抱着,却是不怎么舒服。
“攸宁,攸宁还地上呢,我们有事好说,你先放我下……”
阿叶也不知是对谁,吩咐了句带走。
他远远看见攸宁被人扔到背上,看样子应该是阿叶的人。
穆寒水偷偷打量阿叶的脸色,见他始终沉着脸。
“每次都这个脸色。”穆寒水撇撇嘴。
“阿叶,你不说话就,就放我下来。我还要去清风馆给攸宁取琴。”
“说什么?”
“啊?”
阿叶侧低着头看他,又问了一遍:“你不是要说话,说什么?”
穆寒水道:“肯张嘴跟我说话了啊。”
“我就想知道,你那日不告而别,又怎么出现在这儿。”穆寒水道。
阿叶将人带回西郊小院,提早溜回去的连翘和岁枯,早就烧好了热水。
连翘没有见过明廷,看他背的是攸宁,便过去将人接住。
连翘道:“有劳这位公子。”
明廷白了一眼阿叶和穆寒水的背影,没好气道:“可别,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江湖粗人而已,学人家做什么公子。”
岁枯基本断定这人是来找茬的,便立在廊下,守住穆寒水的房门。
“笑话”,明廷睨着眼,道:“有什么可守的,我要是想害他,他三年前就死在无月庄了,用得着现在。”
岁枯也冷冷道:“三年前在无月庄,也不知是谁救了谁,若非主上,你们早就喂了莫轻雨的毒蛛。”
“你……”
明廷气恼的拔剑,指着岁枯,“有本事跟我打,看谁武功高。”
岁枯摇摇头,抱着剑靠在廊柱上,淡淡道:“没本事。”
“你什么意思!?”
明廷气冲冲的朝廊下过来。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屋内传出穆寒水的声音。
岁枯立刻噤声,乖乖站好。
明廷却不一样,被穆寒水这么吼一声,他更加生气了。
“门主,他骂这个蠢货便罢了,凭什么连我一块儿。”
穆寒水拍了把额头,转头定定看着阿叶,用下巴示意外边。
片刻,阿叶冷冽的声音传出。
“闭嘴。”
“……”明廷一愣。
“噗!”岁枯不厚道的笑出声,立马又憋了回去。
“你也闭嘴!”穆寒水声音传出的同时,隔窗飞一物,岁枯避开接住,是穆寒水的汉白玉扳指。
回头看明廷,幸灾乐祸的神色与他方才无异。
穆寒水头还有些沉,方才自己跟攸宁雪地里干的那蠢事,关键还叫阿叶看见。
“阿叶”,穆寒水试探着问:“你跟着我和攸宁多久了?”
阿叶替他试了试水温,朝他点点头。
穆寒水三两下脱了沾雪的衣服,里衣没脱便跳进浴桶。
阿叶手伸到他里衣的衣带处,穆寒水一把抓住,退到另一侧,皱眉道:“你做什么?”
“衣服不脱怎么洗?”阿叶看着他。
穆寒水丢开阿叶的手,咽了咽口水,定定看着阿叶。
本来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可这样子在水中一泡,热气熏的头又有些晕乎乎的。
耳朵刚在外面冻过,这时候痒的难受。
他下意识的去抓耳朵,手腕被双双抓住。
“别挠。”阿叶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吹出的气拂过耳朵,凉丝丝的,穆寒水缩了缩脖子,脸却红了。
“好了”,他说:“我不挠便是,你别吹了。”
可他等了片刻,阿叶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呼出的气息浅浅的扫过一侧的耳垂。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阿叶说了一句什么话。
如果是真的……
“跟我回漠北吧。”阿叶说。
☆、第 36 章
穆寒水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他还在想方才与阿叶说的话。
阿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足足愣了半晌。
他问阿叶,此话何意。
阿叶道:“你当明白是何意。”
穆寒水慌乱的不敢直视阿叶的眼睛,干脆憋了口气,把自己藏进了水中。
最后还是阿叶将人捞出来,活像一只落水小狗。
阿叶给他擦头发的时候,他提了一口气,抬头问他:“阿叶,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是故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