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枯上前揽住穆寒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四个人,唤了声:“主上。”
“都死了。”穆寒水的嘴动了动。
岁枯没有听清,低下头问道:“主上说什么。”
“都死了。”
“是,恭喜主上大仇得报。”岁枯道。
“爹。”穆寒水无力的呢喃,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整个人倒在了岁枯怀中。
穆寒水是被雷声吵醒的,正是梅雨时节,天几乎没有放晴过,这日夜里又起了暴雨。
雷声轰隆隆一阵响过一阵,穆寒水睁开眼时,正是半夜,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掀开薄被想下床,便是这么小的一个动作,也扯的他全身剧痛。
嘶——
穆寒水跌回床上,也不知受了几处伤,搞得这般狼狈。
缓过神后,小心翼翼的下床,也未穿鞋袜,便赤着脚走到窗边,推开了窗,雨点立马打了进来。
门突然被撞开,有两个脚步声急匆匆的进来,进屋之后站在了原地。
穆寒水侧过头,笑道:“怎么,高兴傻了。”
连翘一头扎进穆寒水怀中,抽噎道:“公子,你吓死我了,上一次的伤刚好,这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吓死我了。”
穆寒水被碰到了伤口,眉头轻轻皱了皱,岁枯立马上前拉开连翘。
“公子身上还有伤,你莫要触到伤口。”
连翘忙点头,袖子不停的抹眼泪。
穆寒水笑了笑,问岁枯:“这是何处。”
岁枯道:“宿州城外十里铺的无月庄。那日属下原本是要带主上回离修山,可是连月大雨,公子有伤在身不便赶路,属下便自作主张先在此处安置,等公子的伤势稳定再回山。”
穆寒水点头,“事情都处理好了?”
“是,主上安心养伤即可。”
穆寒水伸手去接窗外的雨滴,袖口立马打湿了大半,他道:“还是尽早回去吧,我总觉得不踏实。”
岁枯道:“是,属下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回山。”
半夜岁枯进来换药,见穆寒水坐在案桌前,呆呆的看着窗外。
岁枯到一旁跪坐,低声道:“主上怎么没有休息。”
穆寒水舒了一口气,微微侧过身朝岁枯而坐,却没有回话。
岁枯明了他的意思,便上前解了衣服,将旧伤布拆下,仔细的清洗上药。
到一半时,穆寒水虽未吭声,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冒出来,岁枯的手也开始颤抖。
穆寒水感觉到了,便咬着牙笑他:“你是夫人养的杀手,身高还不及剑高时便杀过人,怎么如今年纪越大胆子倒越小了。”
岁枯敷好上药,缠上干净的布条,帮穆寒水穿戴整齐衣物,才低着头回道:“主上的这些伤,深可见骨,定会留疤。”
穆寒水拿起案上的手帕,为岁枯擦干净粘在手上的药粉和血迹。
“岁枯,此次回去,恐怕是再见无期了,我让你替我找到人,你若还愿意帮我找的话,找到他之后传书给我,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是生是死,若他活着,不要去打扰他。”
岁枯情急反握住穆寒水的手,道:“主上这是何意,你不要我了。”
穆寒水笑道:“我答应了夫人,此间事了后,终身不再下离修山。”
岁枯道:“是因为上官叶?”
穆寒水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雨停了,准备出发。”穆寒水道。
“是。”
大雨过后,黑云散尽,竟露出来半弯残月。
今日是下弦月,穆寒水心道,原来自己又睡过去了好多时日。
忽然,空气中混入一股异香,穆寒水站在院中环视了一周,那香味越来越清晰。
穆寒水抬头,便见莫轻雨一袭白衣踏月而来。
落至院中的瞬间,整个院中数盏灯火尽燃,亮如白昼。
莫轻雨隔着丈远静静看着穆寒水,开口道:“还不下来见过二公子。”
穆寒水眉头微皱,莫轻雨话音刚落,便见四面屋顶上下来数十个素色衣衫的女子,容貌清丽出尘,穆寒水认得那身百花谷婢女装束。
想来方才点亮院中灯火的,便是她们了。
那些女子福身盈盈行礼,齐声道:“奴婢见过二公子。”
穆寒水视线回道莫轻雨脸上,微微一笑道:“大哥好大的阵仗。”
莫轻雨道:“扬州一别,小穆让为兄好找。”
岁枯来到穆寒水身后,附在他耳边道:“都中了迷药,属下的药解不了。”
百花谷擅毒,旁人自然解不了。
穆寒水盯着莫轻雨,问道:“大哥声势浩荡一路追我至此,所为何事?”
莫轻雨道:“我来向小穆讨一样东西。”
穆寒水接过岁枯手中的悲寞剑,淡淡道:“是吗,我只怕大哥要不起。”
莫轻雨见穆寒水面色苍白,知道他身上有伤,便上前一步,说道:“小穆,跟你一样,我也有不能违抗的事情,留下悲寞剑,我放你走。”
穆寒水轻笑道:“大哥也知道此事我不能违抗,那你觉得,丢了悲寞剑,我回去之后还有命活着。”
莫轻雨道:“你到底是担心你的命,还是担心任务没有完成,他上官叶会没命!”
穆寒水错开莫轻雨的视线,望了眼那轮残月,心道:与我而言,并无差别。
“动手吧,我的命和悲寞剑,大哥总要带一样回去交差,不是吗?”
☆、第 25 章
明廷接到阿叶让他赶去宿州的命令时,是极其不情愿的。
他对上官叶两年前破出山门之事本就耿耿于怀,门中有人说是为了一个孩子。
而且门主害死了那孩子的父亲,门主之所以拦着他去中原,便也是为此。
结果如他所料,少门主是找到了那个穆寒水,可人家根本不认识他,还拿少门主当下人,少门主身上总有伤。
几月前在长安的西郊小院,少门主险些就死了,也不跟他们回去。
这次也是,自己整天阴沉沉的待在门中,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好容易张嘴了,还是叫他们赶去宿州去保护穆寒水。
他不过就问了一句,“那穆小公子不是自称轻功独步江湖嘛,打不过还不能跑了,反正也没人能追的上。”
结果就被自己的主上连人带剑扔出了山门。
还好后来又派了几个门中弟子来,他们一行便灰溜溜的从塞外一路来到了宿州。
他到宿州见那穆小公子已然伤重昏迷,又被身边的岁枯挪去了城外的十里铺,那地方小,是无月庄的地盘,他们冒然跟去会暴露,便在宿州城落了脚。
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穆小公子似乎伤的不轻,在无月庄停了十多日,他们也无所事事的盘桓在此处,只每日派人去盯梢。
这天夜里睡觉的时候雷声不断,他好容易睡着,正梦见吃烤鱼,便被信号声惊醒。
是派去无月庄打探消息的人发回的信号。
他们赶到的时候,庄内灯火通明,从屋顶看下去,穆小公子被一群女子围着,那写女子每人手中都有一支笛子,可是吹出来的乐调却让人听了不怎么舒服。
奇怪的是,她们吹笛子便吹笛子,还非要围着穆公子吹。
难不成,是想把穆寒水给活活吵死?
明廷正胡思乱想着,身边的人晃了他一下,道:“右使您看,那是什么?”
明廷这一看,身上立马打了个颤,一直麻到了头皮。
那下面黑压压的集成了成片的蜘蛛,拳头大小从四面八方的围过来,这些黑蜘蛛背上都缀着各种颜色,是剧毒彩蛛。
明廷沉声道:“动手,保护穆公子。”
突然,无月庄上空数十个黑影无声而下,这些人轻功如鬼魅夜行,落地无声,他们将穆寒水护在中间,背对着穆寒水执剑向外。
等穆寒水反应过来时,自己以及被团团围住,这些人穿着黑袍,用黑袍上宽大的帽子罩着头,脸上也带了极其诡异的面具,
他还未张口问这些人是谁,便听得莫轻雨道:“小穆还有帮手啊。”
穆寒水未理他,问护在自己身前的人道:“你们是何人?”
明廷回道:“保命要紧,还有心情问这个。”
岁枯怒道:“放肆,你是何人,敢这样跟主上这样说话。”
明廷向周围撒了一把粉末,那些蜘蛛退了半圈,才回过头道:“主仆还真是一样,这摆明了是救你的人,还问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