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嘹亮,抱剑的士兵一只手捂住耳朵。
九重香的两个门卫相互看看:
“有这么个人吗?”
“也许是个小丫鬟。”
容蛟新换了个小厮,小厮端着清淡的饮食进来时,把这当成笑话说给容蛟听。
九楼过于高,飞歌的叫声没能传上去,一听小厮的话,容蛟连忙按住他放菜的手,急促道:“那人真的叫了小虫?”
小厮红着脸,呐呐说:“真……真的,比珍珠还真!”
容蛟高兴得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小厮回过味来,惊道:“那小虫说的是您呐?”
容蛟点头承认。
他叫小厮先不要走,转身进了隔间,出来后把一个银锭子塞到小厮手里,小厮眼睛都直了。
“你去通融通融,让官府尽早把人放了,”容蛟变魔术般拿出一个碎银,在小厮面前摇晃,“这个是你的跑腿费。”
小厮的脖子涨红了,连连点头。
容蛟坐镇第九层阁楼,十天半月见一次客人,有时会接到别人的礼物,都是些珠宝画扇什么的。
给小厮去通融的银两,是花贼的赏银,一共一百两,十个银元宝,其中五个与钱倩换成碎银子。
小厮避人耳目出了去,牢头拿到银两,立马把人放了,不过飞歌还是一瘸一拐的,小厮问他怎么了,飞歌说:“纵马行街,打了三下屁股。”
衙门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老实的江湖人,本来要十大板,最后只打了三板子。这样也够呛,飞歌扶着腰,撅着屁股,根本不敢走太快。
小厮苦了脸,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置他。
只好拿出容蛟给他的跑腿费,找了间客栈,开了房。
回到九重香,容蛟明白了事情经过,又给他一两银子,吩咐他去找大夫给飞歌看看。
小厮找的客栈,一天五十文钱,又得了一两银子,心里暗暗计算看大夫、抓药的钱,最后归于他的还有一两多,顿时喜得乐开花。
下午,楼里的大部分人起了床,小厮的一来一回被钱倩看到,问:“去做了什么?急匆匆的?”
平常丫鬟小厮出去一趟,钱倩从不过问,只他是伺候容蛟的,便起了心。
在她面前,小厮没了机灵样,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钱倩眯起眼睛,厉声呵斥:“你身上怎么有药味?皎生病了?”
小厮受惊,一一交代。
容蛟也没想能在钱倩眼皮底下偷渡暗河,钱倩上来问话时,他便说飞歌是从前认的兄长,专门过来看望他。
钱倩:“既然如此,就把你兄长请过来!”
与飞歌相见是在半个时辰后,飞歌抓着栏杆上楼十分吃力,进了房间已是满头大汗,他顾不得擦,一脸雀跃朝容蛟奔去:“小虫!”
动作过大,屁股一抽一抽地疼,他哎呦哎呦地叫。
容蛟赶忙扶住,关切问:“有没有伤药?赶快服下!”
凳子上铺设一张软垫,飞歌却不敢坐,站着伸手把容蛟抱个满怀,“别说了,我除了一把剑,其它东西全典当,换了一匹马。马是真的贵,怪不得那么多玩家,开服那么久,还呆在一个区域。”
把人带到里间的床上,容蛟拿出事先买的药,撸着袖子,居高临下说:“裤子脱了,屁股撅起来。”
飞歌:“……”
他满脸不好意思,古铜色的皮肤泛着粉红色,捂住脸,努力忽视屁屁上的又爽又疼的触感,发出憋在心里的疑问:“小虫,我怎么搜不到你的游戏名?你改成什么了,我加你。”
容蛟合上药瓶,淡淡说:“我没改名,我只是死了。”
飞歌拉上裤子,“哦哦,你自杀重建号啦……不对,重新建号怎么还在青楼里?不是,这游戏不能重建号!!”
他咋咋呼呼,十分不理解地望着容蛟,紧皱着眉头好似遇见了难解的题。
“我是说,我在现实里死了,然后复活在游戏里。”
“不是,你知道的,我语文的阅读理解只能得三四分,”飞歌眨着眼,艰难消化容蛟的意思,“你说,你死了,然后复活了!”
他从床上蹦起来,大叫:“你不是还每个星期给我发短信了吗?!”
一支手机就能伪造一个人还活着的虚假事实,飞歌对容蛟的死亡不肯接受,知道容蛟死过一次后,拼了命要时刻把他带在身边。
屁股上的疼一下子感受不到了,他扯着容蛟的手,把他往楼下带。
还有一刻,九重香就要迎客,钱倩正在大堂活动,玩家之间的雷达使得他们一照面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大堂里还有不少人,钱清的目光一接触到容蛟,晃了晃神,接着一脸怒容:“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问的自然是飞歌。
还有不少人好奇地支着耳朵,钱倩一眼横扫过去,他们立刻背过身,擦桌,洒水,摆花果。
飞歌对着钱倩哼了一口气,抬高下巴,义正言辞道:“他是我弟弟,我要带他走!”
钱倩挤出笑容,“那可不行,皎已是九重香的人。”
飞歌:“我就要!”
钱倩:“……”
悬挂在腰间的长剑已出鞘,飞歌威胁地瞪着她。
准备出去点燃门口的两只红灯笼的人进退两难,小声告诉钱倩该开门了。
钱倩冷酷道:“延迟。”
作为一名生活玩家,钱清是没有多少武力值的。因为九重香由姬冰雁出资,在兰州,没人敢为难九重香,所以请的打手都是便宜的只会一点拳脚功夫的。
擒贼先擒王,钱清把目标对向一言不发的容蛟,冷冷道:“你真的要跟他走?我可是有你的卖身契。”
随机模式的弊端就是,如果你降生成囚犯,那么你的故事背景是真的有犯罪行为,如果有隐情存在,将会触发个人主线任务。
容蛟的故事背景简单来说:你从小家破人亡,经过一段流浪,自愿签下卖身契,投入青楼。
所以,卖身契作不了假,容蛟就这么逃了,钱倩大可拿着卖身契去官府,到时,容蛟的处境就为难了。
飞歌蠢蠢欲动,似乎想威胁钱倩让她把卖身契交出来。
他不是欺负弱小的人,只是涉及到容蛟身上,脑袋便只有芝麻大小,分毫不想得罪了玩家财富榜第一的人有什么下场。
“哎——”
气氛凝滞间,姬冰雁缓缓从楼梯口出来,他身后跟随着一位白衣温婉女子,赫然是冰冰。
这几日,他经常留在九重香,原来为的是美人。
其余人等悄悄退出,留下一大片空间,姬冰雁负手走向容蛟,飞歌立刻紧张得把剑抽出一截,又被容蛟按住。
姬冰雁无视剑光,询问:“外面可不太平,方圆十里出现了一个喜欢剥皮的人。”
他的开场话唬得众人寒毛直竖,又说:“对方尤其喜欢剥男人的皮。”
钱倩和冰冰皆松了一口气。
“那人只剥皮肤上的一块皮,”姬冰雁继续说道:“留有胎记的一块皮。”
他看着容蛟眼睑下的红痕,似有所指。
飞歌很无措地也看了看容蛟的胎记,握剑的手便有些不稳。
容蛟忽然笑了,“我想我知道谁是凶手。”
姬冰雁愕然。
容蛟附耳悄声说:“七楼的小玉姑娘曾经深夜出现在我房间,她说,我眼下的胎记很漂亮,知道该拿什么去参加姐妹的宴会了。”
“……外面不太平,楼里也不太平呀!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外面的风景很不错。”姬冰雁感叹着,忽然对钱倩伸出手,说:“卖身契给我。”
大老板的话不能不听,她很快取来卖身契。姬冰雁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将其撕碎,对容蛟道:“你自由了!”
钱倩微微皱眉,就见姬冰雁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容蛟,“你想要的情报。你的同伴太弱,希望你了解江湖的种种,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容蛟微微动容。
连飞歌都被自己的补脑感动得眼眶微红。
“那么作为交易,我告诉你一个好大的秘密。”容蛟踮着脚尖,再次附耳,他的声音轻柔得像云,黎明时沐浴朝阳的丛云。
秘密有多大,总归没有世界那么大。
姬冰雁生出这句想法时,容蛟已在他耳边轻轻说完最后一个字,霎时,他面容凝固住。
一粒种子开在心底见不到太阳的地方,突然探出枝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