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有一只手抚向他的脸,帮着他擦着脸上的雨水,这可怜的温暖竟给牧安怡带来一丝的慰藉。
“你别睡,求你了别睡。”
护士与医生将牧安怡抬到了担架上,黎山紧跟在旁边。
他的胸口疼得喘不上气,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母亲去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雷雨交加,他在病床旁边紧握着母亲的手,然后看着最爱自己的人就这么从眼前死去。
恐惧、不安与绝望在胸口乱撞,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栗起来。
就在这时候,躺在担架上的牧安怡牵住了他的手。
黎山低头,便看到了牧安怡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扬。
“我没事,别担心。”
茫茫然之中,黎山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他就这么看着牧安怡,喉中极轻地应了一声。
*
轰隆隆的雷鸣依旧在耳边响起,顾飞轩打着一把黑伞站在楼下,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雨伞斜斜向上,露出了他那双淡漠的眼睛。
他看着,黎山被吊在高楼边缘,像一只风筝。
旁边的黎玉书叽叽喳喳的,显得有些兴奋。
“你这时间可掐的太准了,谁看都会以为是变压器被打坏了,今晚的天气也不错,这次的恶龙就算不死也得折掉半条命。”
接着他们看到窗口露出了两个人,要把黎山给接过去。
如果黎山就这么掉下去就好了。
现在雨又这么大,地又这么滑,而且还是在警察的眼前掉落,谁都不会认为这是谋杀。
毕竟这只是雨夜里,一场小小的意外。
黎玉书的兴奋劲过了,他看着顾飞轩,莫名地开口,“话说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黎玉书往上指了指,“公主还在上面。”
“他很安全。”
伞微微往下,遮住了那双视线。顾飞轩往前走,他的淡漠与四周吵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牧安怡的心中始终割不掉黎山,那么他便来帮忙剜掉。
黎玉书看着身边的人,背脊不由发寒。
因为有恶龙的存在,勇者才会被称之为勇者。当恶龙不存在之时,拥有堪比恶龙力量的勇者,应该被称之为什么?
黎玉书不知道,他只是看着顾飞轩伪装成常人,上前了解着情况。
忽然,旁边警察小A的对讲机响起。
“002呼叫012,002呼叫012.”
“012收到,请讲。”
“让救护人员紧急上楼抢救,这边有一个人掉下去了。”
“012收到。”
警车是和救护车一同来的,小A赶紧出去带领救护人员上楼。
听到这话,顾飞轩唇角一扬,不禁问道:“掉下去了吗?”
小A刚带人上楼,紧接着又有两人下来疏散人群,“请大家让一让,留出救生通道。”
黄色的警戒线在四周围绕了一圈,顾飞轩依靠着黎玉书的关系,留在了现场。
黎山作为嫌疑人,黎玉书顺道便成了现场调控的负责人。
能够近距离的欣赏失败者的姿态,谁能够不喜欢呢?
没过五分钟,人便被带下来了,黎玉书正想要往前抬头瞧瞧惨状,却看到黎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全身湿透,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此时还能看到他腰部紧急处理的白色纱布,透着红。紧跟着出来的便是担架,担架上躺着的人此刻已经昏迷不醒。
白衣人员的动作非常迅速,一晃眼的时间,便将担架上的人已经送上了车。
“这,怎么会……”
黎玉书蒙了,为什么会是牧安怡坠楼?
夏日久晴未遇雨,一来就是一场大暴雨,所有的路面都被雨水给冲刷成了河流,城市变成了汪洋大海。
雇的人被全带上了警车,事情的结果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去警局,”顾飞轩冷着脸说,“那几个人得封口,我有预感这几个人出不开了。”
听到他这么说,黎玉书有又紧张又焦虑,“如果他们爆出了我该怎么办?”
“那你现在就得提前过去问他们,给多少钱能够安心坐牢。”
“我之前给了钱的!”
“人都有一个价格,你觉得你愿意为不坐牢花多少钱,”顾飞轩提示道:“得快点决定,待会儿别人包扎完,肯定第一时间就去探那几个人的口风。”
黎玉书很是不甘心,“我花了那么多的钱,就只划了那恶龙一道?”
“之前给你说了,时间太急了。”
顾飞轩打开伞,往外走,“你今后若是再做多余的事情,我也不介意你一起进去。”
*
刚到医院,牧安怡便迅速推到了手术室,而后就是禁止无关人员进入。
手术室外的空气阴冷而潮湿,黎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断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如果在楼梯间,他放弃那些无用的旧物,也就不会上天台。或者他当时就不应该拉住牧安怡的手,应该将他往外推。
他不应该为了那一张照片而烧毁了理智,也不应该在那时候默许求生。
一路复盘,黎山将所有的转折都打上了红叉,无论哪一步,都是错得不能再错的选项,偏偏在现场时毫无察觉。
手术室外没有时钟,时间在这里就此凝固了起来,直到牧安怡被推了出来,送到了ICU病房。
无数的仪器都在跳动,监控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的身体情况。
黎山透过玻璃看了许久,而后对专职护士交代,“病房内的人出现任何情况,都让张医生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在牧安怡熟睡的时候,他也该将剩下那一团糟的局面给收拾一下。
他先去了警局,走个过场。
毕竟出了警,所有人员的口供都需要记录在册。
监控、人证都没有,只剩下一些物证摆在面前,剩下的一切都需要人去想象和摸索。
局长听说了此事,忙不迭地赶了过来,后又听说黎玉书来过这里,虽觉得有些奇怪,但毕竟黎玉书也算是黎山的弟弟,黎山来的时候,也就顺嘴一提。
黎山坐在椅子上,依旧用笑容掩饰着一切。
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局长道:“肯定是在我之前呗,要是老手肯定都把人拦下来了。”
见黎山不在意,局长招手让人过来做个笔录。
“流程我们还是走一下,”局长亲切着说,“事情闹得这么大,总还得留个底。”
黎山点头,“这个我肯定配合。”
“大概就是下班的时候,我正下楼准备回家,结果想起来有一份文件忘了拿,然后上楼,便遇到了他们几个人,不知从哪里出来的想要揍我。然后看着打不过我,有个人拿了一把刀子,我这里就被划了一刀。”
黎山指了指被包扎的地方,然后继续说:“好在刀子被我夺了下来。他们见没占到便宜,就有一个人亮出了东西,引诱我跟上了天台,把我推下去。刚好牧安怡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我。”
局长思考了下,“可以了解下具体是什么东西吗?”
黎山笑了笑,“一张旧照片,以及一条项链,都是我母亲的遗物。”
了解的东西不多,没一会儿记录本上便记录得满满当当。
黎山站起身,局长也跟着起身,“待会儿我让他们把所有文件整理好之后,都拷贝一份送到你那边,我觉得你肯定需要。”
黎山理了理袖口,“是,到时候我会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起诉。”
杀人未遂,打底就是十年的有期徒刑,最高处死刑或无期。
这个夜晚,暴雨与雷电几乎就没有停过,田南将车停在了警局门口,没一会儿便接到了黎山。
黎山刚上车,田南便开口,“我已经去调查过了,变电器出现了问题导致了停电,备用的监控录像在那一小时之前全部消失,附近调查过,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监控拍摄。”
“知道了,回医院。”
乌黑夜幕中猛然亮起的闪电照亮了黎山的脸,只可惜湛蓝色的眼睛怎么都照不亮。
牧安怡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三天,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到了单人病房。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有些不像女孩子,联想到上次在病房里的黎山,下意识地开口,“黎总……”
“他刚走,所以我才能偷偷过来。”
牧安怡终于恢复了视线,他这才看到站在旁边的居然是顾飞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