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大佬不好当(25)

赵恭听不明白“新生”,直愣愣地盯着那一株不应出现的新芽,伸出手去,差点就把叶芽给揪掉了,颜俞连忙护住:“小世子,如果你喜欢它,可以和它玩一会儿,但是不要伤害他好吗?这是一个小小的生命,就像人一样。”

赵恭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中的动作放轻了很多。

待得赵恭对那一颗新芽失去兴趣,两人已经跟前面一行人拉开了些距离,颜俞瞅着差不多了,便进入正题:“小世子,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什么忙?”

“我想和你父亲见一面,偷偷的,不要告诉别人,你帮我悄悄告诉他,学生颜俞有事与蜀王相商,事关蜀中将来,若王上以蜀中百姓为重,三日后辰初,学生在云水楼顶等他。”如果是冯凌,这些话说一遍就可以放心让他去了,但颜俞怀疑赵恭并没有冯凌那么记忆力超群,犹疑道,“记得我说了什么?”

赵恭才八岁,识了字,也读了简单的书,但是一下子听这么多无法理解的话,还是有点茫然,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颜俞耐着性子,这是重要的事,不能随便:“来,我教你,你跟着我说,学生颜俞有事与蜀王相商······”

“学生颜俞,有事,与蜀王,相商。”赵恭的眼神如一片白纸,干净,明亮,也脆弱,他看着颜俞,磕磕绊绊地跟着说了一遍。

待得颜俞把这几句话教完,又让他重复了好几遍,颜俞觉得差不多了,才又重新叮嘱道:“记得要悄悄的,别让别人知道。”

赵恭重重点了头。

“阿恭。”

颜俞吓了一跳,生怕自己刚刚和赵恭的对话被别人听了去,赵恭闻声一回头,连忙跑了过去:“叔父!”

不是赵肃,是赵肃的弟弟,赵飞衡。

“这就是我王兄请来的客人?”赵飞衡看上去比赵肃小两三岁,却不似他兄长,眉眼间颇有些轻浮之色,颜俞站到他身前几步,微微躬身行了礼:“学生颜俞。”

赵飞衡轻哼了一声,带着笑意,却不应他,只牵着赵恭的小手:“阿恭,以后可不要随便跟陌生人乱走,不然哪天被别人绑走了,叔父可救不了你。”

赵恭仰着头,浅浅的阳光照在他晶亮的眸子里,连笑声都似雪一般透明:“阿恭知道啦!”

“走,找你爹去。”赵飞衡竟旁若无人地牵着赵恭走了,颜俞不由得一阵担心,万一赵恭玩得开心,把自己的事情给忘了怎么办?不过刚刚教了这么多遍,应该不至于忘光吧。

还有这个赵飞衡,和他兄长也差得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俞儿:我整容之后会有多点人爱我吗?

谦儿:你要多少人爱你?

☆、愿得展功勤,输力于明君(曹植)

颜俞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徐谦,徐谦对于天下和百姓,想法与齐方瑾一脉相承,到他那里,不是挨骂就是挨板子,何必呢?

若是放到从前,徐谦只是兄长,跟魏渊一样,颜俞也不必那么在乎他会不会认同自己,但是如今不一样了,他是抱着许终身的想法对徐谦说出那些话的,是非常郑重非常深思熟虑的。

他面对着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整颗心都在等着对方的赞同,他渴望着徐谦将来有一日对他说你才是对的,但他又那么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日也许永远不会到来。

如同永乐江的水奔流到海,永不复回。

而颜俞,却是那个深知江波汹涌仍要以一己之力赴死挽狂澜的人。

即使江水无法回头,他仍要去证明,他是对的。

三天后的清晨,颜俞找了个借口独自出去,他生性好动,没人拘着他,徐谦本想跟他一块儿去,却被他拒绝了。

颜俞站在云水楼顶层,倚着朱红色的雕花栏杆,望着雪已半化的蜀都,没有在聚峰上看的漂亮,却依然山水相接,美不胜收。天气转暖,城中热闹许多,只是这些年蜀国确实不如意,比起当年的盛况还差得远。

永乐江的水奔腾不息,静默地看着这百年古城兴衰荣辱。

“颜公子。”

不出颜俞所料,赵肃来了,还是带着赵恭来的,他回头,只见赵肃身着厚厚的毛领披风,领着同样厚实的赵恭,身后的侍卫停在了不远处。

那领队的侍卫,似乎对颜俞轻笑了一声。

赵飞衡。

颜俞懒得理他,只看向赵肃,却也不行礼:“学生知道,王上一定会来。”

赵肃为人谦逊,身边的人也一样,他很少看到这样犀利的眼神,仿佛一把尖刀,一下就能刺穿心脏,刀刀毙命,但是颜俞的尖刀里没有刀剑相向的恶意,他不知道是因为来人是真的想帮他还是纯粹因为这双丹凤眼诱人。

接着他想,他不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更没见过这样的眼睛。

颜俞早习惯了别人这么看他,很久很久都移不开眼睛,并未觉得不舒服,更是一点不躲:“王上,果然心怀蜀中百姓。”

赵肃回过神来,心知自己失礼,抱歉道:“寡人一时失神,望公子见谅。”

这天下,能因为多看了未加冠的孩子几眼就请求对方见谅的国君大概只有赵肃一个了,颜俞想,跟他还挺合适,正好这天下还未加冠就敢把国君请出来大谈特谈天下大事的大概也只有他一个。

“原无失礼之处。”

赵肃走至他身旁,手搭上栏杆,开门见山:“颜公子若对我蜀中有何建议,为何当日不说?”

“因为我与老师意见不一,更因为,我的话,也许是大逆不道的。”

“你!”赵肃颇为震惊,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随便就把“大逆不道”这几个字加在自己头上,他不要命了吗?

“王上不必惊讶。”颜俞早已猜透他心中所想,“这样的事我做得多了。”

“颜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颜俞同样转身,面向云水楼下大大小小的街道,从高处往下俯视,街上来往的行人如同蝼蚁一般,但颜俞正是为了他们:“学生由安南前往永丰的路上,途径东晋边境,因为战乱和饥荒,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连活下去都是问题,但是帝君只关心自己的后妃,而晋王还在想要不要继续打仗。”

赵肃长长叹了口气,原本的紧张渐渐消散。

“也许王上会庆幸蜀中没有起战事,但是您看看这天下,帝君昏庸,百姓离散,苛税沉重,战乱不断,饥荒不歇,这样的日子即使您过得下去,这云水楼下,又有多少百姓过得下去?学生听兄长说过,蜀中当年比如今要富庶得多,至于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王上应当最清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

颜俞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王上分明知道百姓无辜,竟打算将他们长久置于此境,难道不是助纣为虐?”

赵肃心中一震,颜俞说的都是事实,他坚持不下去了,蜀中百姓也坚持不下去了,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赵肃喉结滚动,艰难开口:“我们,毕生是大楚子民,至死不渝。”

“哦?”颜俞简直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那请问王上,在饿殍遍地的时候帝君给了大楚子民什么?是加了徭役赋税还是征了兵马,或是出兵驱赶了百姓,致使蜀中百姓流离失所颠沛难安?”

赵肃上唇一动,没有发出声音来,他没法回答,甚至只是直面这些问题都像是在切他的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愚忠啊!赵肃也知道自己愚忠,但他不能做,他迈出了这一步,蜀中数十万百姓都要跟他一起承受灭顶之灾,到时候蜀中大地生灵涂炭,他怎么跟这片土地交代?

“大丈夫行于世,死,也要死得其所,若为百姓,俞不惧魂灭,若要我听命帝君而死,俞有愧此生!”

赵肃大感惭愧,他身为一国之君,尚且不如一个少年,只是豪言壮语说得再好听,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呢?

颜俞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说法,于是又说:“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王上永远安分守己,即使大楚不再以苛捐杂税来压榨百姓,蜀中就能幸免于难吗?东晋早有反心,这几年楚晋边界已是战乱不断,战火蔓延起来,只会快不会慢,难道王上就愿意赔上蜀中数十万人的性命一同坐以待毙吗?”

赵肃眼眸一动,似是震动,又似深思,以帝君为尊听命大楚是几百年来的传统,纵然如今东晋已不再上贡和朝觐,但蜀国却一直是循规蹈矩毕恭毕敬的,颜俞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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