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那副画。
还好,画还在。
段程也找来一块画板,把那副皱的不成样子的画用四个活夹夹在画板上,让它立起来。
他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了寄托,他想掏烟驻足欣赏一下,又怕烟灰飘到画作上,忙收了手揣回兜里。
明天要找个画师裱起来,他想,那是南南给他画的像。
他看着看着又觉得想笑,当初的他躲在垃圾桶里,身上臭到连自己都嫌弃,怎么在她眼里,在她笔下,还是这么帅。
他笑着笑着,眼里就有些晶莹的东西迷离在睫毛之间,他伸手往太阳穴一抹,却看见自己掌心上猩红的痣。
真TM跟路上偶遇的神叨叨的算命先生说的一样,掌心有远山痣的人,果然一辈子都得不到真爱。
段程也蹲下身子,他没什么目的的在纸篓里翻着,却翻出了很多碎纸片。师儿
那纸片像是撕的匆忙,有些连接之处还未彻底扯开,段程也拾起一片纸页,上面是丰南的字迹。
也哥今天说我做的汤好喝,+80分。
也哥说今天回来,可是他食言了,-20分。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他捏着纸片的指尖微微颤动。
从这种不公平的打分方式上,段程也知道,
他对他的好,她百般放大;他对他的坏,她既往不咎……
段程也把纸篓里的碎纸全部倒出来,他搂过地面上细碎的纸片,他索性坐在地板上,一张一张地拼凑着那些纸片。
丰南说他不认得她画的画,的确,段程也从前不关心她画的是什么。
丰南说他不记得她的生日,的确,段程也没有问过她生日,甚至,没有问过她有没有家人。
他没有带她见过她的朋友,没有对外说过他有女朋友,更不会想到去见她的朋友。
他经常不回消息,突然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
食言毁约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不下十几次。
他从前把丰南放在什么地位?豢养的金丝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他甚至跟宋一凝逢场作戏地去看过电影也不曾跟丰南在除了江环以外的地方约过会。
更别说冷了为她添衣,饿了为她下厨这样的关心。
宋一凝说的没错,从前如此待丰南让她心灰意冷的人是他,为了所谓的目的弃她于不顾的人是他,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直到她走之后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段程也才发现,自己已经牢牢地被那一段时光困住,没有了她的日子,他变的更加孤独。
好像有人剜走了他心头的肉,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却迟迟不见好。
无法自愈。
夜里,段程也重新踏上了前往宁东镇的路。
他蜷缩在黑暗里,雨里的风声和鸣声声入耳,喧闹了一夜。
第二天,保洁阿姨运送垃圾的时候,打开其中一个垃圾桶,却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这人是不是有病,穿得气度不凡仪表堂堂,却在垃圾桶里过夜。
春雷始鸣,惊蛰将至。
万物苏醒。
第27章 . 相逢 她三年没有音讯,回来之后,却是……
何勉坐在那桌子上摇头晃脑地听着酒会上暖场的音乐, 旁边的林起苼踢踢他不正经翘着的二郎腿,“把你那浓重的夜店风收一收,也不看看今天这是什么场合。”
何勉不以为意, “得了吧笙哥,咱哥俩又不是来谈生意的, 这手饰行业的交流会,我俩就是门外汉,没人注意咱,别忘了咱俩是干啥来了。”
林起苼看看手表, “时间也差不多了, 也哥怎么还不来,不过往常这种局他都不稀罕出席, 这次他不会不来了吧。”
何勉挑着小叉子吃着甜点,“别啊,他可不能不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帮他把沈小姐的位子和他的位置安排在一块,给主办方负责排位置的阿姨们揩了多少油。”
“这主办方是新成立的一家珠宝公司,创始人很年轻,为了打开市场想搭上也哥他的腕表生意, 特地请了也哥过来。一般来说呢,本来这种小虾米也哥是看也不看的。”
何勉:“只不过这创始人周先生的老一辈跟段老爷子有些交情, 段老爷子发话了, 也哥不会不来的。”
他鼓着腮帮子,嘴里嚼着蛋糕, “我是真的心疼也哥,你说这三年,他跟剃度出家了一样, 从前虽不跟我一样能左右互抱,但也还在女人这一块也能算上道,自从丰南走了以后,他除了找你以外,还找过别的女人没有?”
林起苼夺过他的小蛋糕,“怎么说话的呢?什么叫除了我以外没有找过别的女人……我是在怀疑我的性别还是在怀疑我的取向?你再这样当心我告你诽谤。”
“别,笙哥,你瞧我这嘴,我的意思呢就是,我现在才知道也哥竟然是个深情胚子,弟弟我不忍心看他这样每日沉沦,私心还是希望也哥能从过去失败的阴影走出来,我打听过了,沈家小姐,刚回国,未婚,没有男朋友,况且据说才貌双全,弟弟我虽然不能治也哥的情伤,但弟弟我至少会牵红线……”
林起苼拿着杯酒笑笑,“既然你知道他执迷不悟,你的红线怕是不够粗,绑不住他。”
“嘿,我用钢筋拉!看谁能给我折断了!”何勉做了个对半折的手势,煞有其事地说道。
“拉什么拉……”一声冷戾的声音打断何勉的话,林起苼抬头一看,段程也拉过他们身边的椅子坐下,手上还拿了一个印着他名字的座位牌,冷冷地丢在旁边的座位上。
何笠连忙拿起那座位牌,脸上是万分痛惜,“也哥,你怎么把座位牌拿过来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吗?想做沈家小姐旁边名门子弟、行业大鳄比比皆是……”
段程半靠在椅子靠背上,一直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划拉着手机,来应付这个聚会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才不想跟莫名其妙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何勉的“好心好意”在他看来就是自作主张。
行吧,何勉看着那个被段程也拿回来的桌牌,摇头叹气,又失败了。
宴会上的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周氏珠宝的创始人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刚回国,急需在国内积累人脉。
他左右逢源应付有道,本来打算一桌一桌端着个杯子来认识认识,只是一个人上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之后,他草草的就收了场。
只见他忙不迭地让人撤了宴会最中心一桌其中一个位子上的餐桌器皿,换上了他从欧洲带来了的小众典藏款黑金系列,那桌边的伴手花礼也从裸粉的玫瑰换成了刚刚从花圃里摘下来的向日葵,椅子垫上加了鹅绒内芯的蚕丝软枕。
一套动作下来,他的额头上都微微出了汗。
沈老师不是说不来的嘛,他原先只是把她的名牌放在那里做做样子,这会收到消息她真要来,骇的他立刻命人全数改变。
何勉在一旁拉着一个珠宝业的行内人,“兄弟,什么人这么大阵仗,让主办发竟然如此上心?”
今天来的人已经是非富即贵的了,那主办方可以在完全不顾及其他名流是否有意见的基础上,给这位“贵宾”如此多的特殊安排,可见这位“贵宾”是真的不一般。
被拉住的那个人,虽然不是什么行业翘楚,但对行业内的八卦新闻可以说是非常了解,“你不知道啊,沈家小姐今天要来。”
何勉点头,他知道啊,正是因为知道才拉着段程也来啊,可是沈家财力也不至于大到要让人如此卑躬屈膝的地步吧。
“这沈小姐啊,在国外的名声可是大的很,她的手稿,是千金难求,这么说吧,谁要是能求得她的设计稿,就等于毋庸置疑的拿下了下一季的爆款。”
“她本身靠她的才华就是活灵活现的摇钱树,更别说后面有沈家这么大个市场让她施展拳脚,更重要的是,啧啧——”
那行业人品着手里的香槟,话说到一般。
“别卖关子啊,你快说啊。”何勉催促道。
另一在听的人俯下身子,低着头跟他们说道,“那沈小姐从头到脚,姿色绰约,气质翩翩。”
“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何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逐渐喜笑颜开,可以啊,听上去跟也哥是绝配。
他转头看着“不争气”的段程也,正拿着手机玩游戏,对他们的谈话丝毫都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