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叫全息粒子什么的。”男孩说，“反正我讨厌武器。”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少年，对程北漠说过同样的话，“我讨厌武器。”程北漠没有告诉兄妹，自己此行，便是为了做出最强武器。
可这满眼的烟火弥漫，最强武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哥哥带着妹妹，要去山上看能不能采点果子管饱，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了满满一筐新鲜水果。
妹妹擦了光滑的苹果，递给程北漠，“哥哥，吃~”
可能被哥哥保护的太好，女孩的笑容丝毫不沾染尘埃，那满怀希望的笑容，将这果子交予程北漠之时，那道耀眼的光芒，一如当时操场上不顾一切向他奔来的少年。
——回到计划组以后，这是第几次想起裴九冀，程北漠已经不记得了。
这四处漏风的房间不大，却刚刚够兄妹二人生活，夜晚，星星照了漫天，妹妹似乎很喜欢这个哥哥捡回来的哥哥，便拉着程北漠去门口数星星了。
程北漠突然想问，“你长大想做什么？”
妹妹静静想了想，“想做医生，这样的话就可以救人。”
程北漠又问，“那你想不想做科学家？”
妹妹果断摇摇头，“不要，他们只会研究出武器，除了毁灭，武器到底可以干什么！”
夜晚星光点点，就像这大地上，残破不堪的微弱生命。
可是这乱七八糟的世道啊，武器打败武器，力量战胜力量。
迷城上的一场掠夺战，几个AI称霸一方，对这城中仅有的人类，展开了报复，“是你们创造了我们，又是你们把我们丢弃在这！”
这一家人也没能幸免。
程北漠并不熟悉迷城战况，未来得及反应时，那摇摇欲坠的小房子被一枪轰了个粉碎。
哥哥拼劲最后的力气，将妹妹交给了这个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妹妹就交给你了，带，她，离开这......求求你......”
那时候，也有一个少年，曾放下所有的骄傲，哀求过他。
“哥哥！我不走哥哥！我讨厌武器！我讨厌武器！！啊！！”女孩的哭声这般响烈。
那领头的AI狠狠指向他们，“你，把那个女孩交出来，我们要杀光所有人类！”
就在宣战与爆炸声的喧哗中，程北漠轻轻哼了一声，四周顷刻寂静无声，赫然抬眸，猩红折射成为利刃，“滚。”
金色照亮了这片大地，女孩被这金色的光芒震惊，昏了过去。
那AI一句，“你究竟是谁？”问到一半，倒塌入了尘埃。
程北漠怀中抱着女孩，一步一步走回了船舰，女孩不重，但这每一步却像是灌了铅，如此沉重。
尘埃随着步伐卷起风尘，砂石划破他的身侧，有名为伤口的东西挫出血淋，一道道的铭刻，却没有化作勋章。
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原本他就应该是个无情之人，不是吗？
那这手中抱着的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迷城调查程北漠活着回来了，安然无恙，联邦只能继续依赖，“那就继承你父亲的遗愿，做出最强武器。”
程北漠沉了一声，“是。”那回答的声音却从未如此沉重。
白城孤儿院送来了一个新的妹妹，妹妹刚刚失去最亲的哥哥，心灵受了严重创伤，每天将房间里柔软的墙壁抓烂“为什么要有武器！为什么！”，指尖滴满鲜血，老师和心理医生全部一筹莫展。
当女孩被另一个柔暖的怀抱拥住的时候，突然世界安静了，“和那个哥哥，好像......”
裴九冀有每周探望孤儿院的习惯，用他遮挡绝望下尽可能的温柔，保护起了女孩，从出生在废墟之上，到双亲的死亡，再看着哥哥丧命，女孩不曾哭过，但在这个大哥哥的怀中，也不过五岁的她泣不成声。
裴九冀终于从她的叙述中得知一件事，小女孩竟然是程北漠送来的。
可那个人，不是没有感情的吗？
☆、一百七十三颗粒子
程北漠再次审视，那个男人做了龙之芯的程序，将他唤醒，而他终于苏醒，难道不是为了做出最强武器，来证明他确实比他强大吗？
那个让他母亲丢了命名为父亲的男人，是程北漠无论如何也要超越的人。
他原以为，他为了这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在白城交差的时候，程北漠没有立刻离开，这白城他来过许多次，当时跟着母亲来看望那个男人，后来那个男人当了学院教授，想让他留在这和他一起，他没有留下来，其实，程北漠不喜欢白城，这里太多虚伪，太多麻木。
可是最近的一次记忆，是他苏醒之时，跟着裴九冀来过一次白城，那少年拉着他从沉闷中跑出来，在危难中他将少年紧紧抱在怀中。
那是一种怎样下意识的反应，少年清瘦却温暖的身体一直到现在，还在程北漠手中留有余温。
他不是应该为了一个目标不惜一切吗？为什么会无端想起一个也没有认识多久的人。
闲逛的时候，程北漠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巷口，或者说，是他感觉有人跟踪，所以故意走进了巷口。
跟踪他的男人神秘莫测，竟然能算过程北漠的大数据，险些钳住程北漠，最后程北漠与他对立双方，只能勉强隔出安全距离，男人身影有几分熟悉，冷冷问：“你是谁？”
对于少年的咄咄逼人，男人没有丝毫动怒，只是浅笑，“凌正轩，你师父。”
“......？”这世上有不远万里送礼上门求拜师的，却没见过追着人家要收徒弟的。
程北漠，“没毛病？”
凌正轩，“没毛病。”
“......”问的是脑子没毛病，回的是这句话没有毛病。
......
古城的春天度过一冬后，平稳回来了，草木蓬勃升发，似乎这冬季的别离，不曾伤感过。
柯七柒正和席茶坐在院子里插花，天上直接掉下来一个哥哥。
掉这个字就非常形象。
精致化了红色边角的飞行器摔了老远，裴九冀假装无事发生，淡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好院里青草已经长满，屁股还不算疼，于是若无其事跟两个女孩打招呼，“今天天气真晴朗。”
柯七柒，“......”
席茶小声问，“我还没见过他这么乱了阵脚的样子。”
与其说乱了阵脚，还是说，裴九冀原本就不会驾驶飞行器——毕竟小时候撞树上的经历太过深刻。
小姑娘们在插花，裴九冀原是想帮一把，而展开手，粒子在他手中缓缓流淌，最终一朵艳丽至荼蘼的永生花，静静绽开在手中。
这一次，柯七柒分明看见，裴九冀眼神中确实乱了阵脚。
人类未来计划组成长飞快，从程北漠苏醒带着龙之芯开启，旨在研制最强武器，半年后的春天转夏之时，坐落于彭城云龙山的实验基地建成，一次秘密大赛悄然开启。
裴九冀接到信封时，和柯七柒在古城，邀请信封纸上那个最后的签名“程北漠”潇洒如意，也许只有裴九冀知道，这定然不知道是谁替他签的罢了。
程北漠的字迹要更有攻击性，也更加冰锋。
柯七柒问他，“哥哥要去吗？可是所有装备都在白城，再去白城取护甲，应该赶不上报名了，而且哥哥不是一直讨厌武器？”
那邀请信上只说是一场切磋战，可无论是谁看，这都是“人类未来计划组”向各精英发起的邀约。
而裴九冀检查完古城所有粒子数量后，毅然带好了装备，上了飞去彭城的船舰，“要去，这是我挚友发给我的请柬。”
虽然连那签名都是假的。
是他做错了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离他而去。
只是当傅常平离开的时候，裴九冀没有像现在一样，无论如何也想再将他追回，当然，裴九冀没有对傅常平笑过，没有不顾一切奔向他过，也没有在傅常平的臂弯中，躲避过火光。
终究对那个人的情感是不同的。
萧全峰和程北漠站在观景台之上，围观各地赶赴的船舰，停泊在山头，围绕山中的云龙湖，仍与千百年前出生时，一样平静。
萧全峰，“还是你绝情啊，用自相残杀的方式决出最强武器，仿佛古希腊的斗兽场，一旦进场，再无赢家。”
程北漠没有回他表情，因为他分明看到停泊的飞行舰，下来的那个人，竟然是裴九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