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无人知道,这所谓的天赋背后,曾付出了多少努力。
那还是牙牙学语的时期,小七光着脚丫在家里乱跑,不小心撞进哥哥的房间,凌辰一点钟,家里除了值夜和睡颠倒的奶孩子,哪还有人醒着,但是那个男孩,他还醒着。
小七只比小九小了两岁,所以那也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孩,小小的身体伏在案上,坐得端正,捂着小手打了个哈欠,接着投入了研究中。
小七知道,哥哥小九是家里的神童,出现在聚光灯下的是他,得到夸奖的是他,似乎背负上了神童的名号,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什么都知道,就可以接受到令所有小朋友羡慕的礼物。
小七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才是神童,凌晨一点,坐直了小小的身体,挺直的脊梁,迎着明亮台灯依旧奋斗的背影,那才是小朋友们真正的向往。
柯七柒这孩子起初并未得到过多关注,只是三岁以后,家里除了裴九冀外,另一位遗传天赋的孩子,出现了。
也许没有人知道,并没有能力的女孩为了达到可以与他平齐的能力,这背后献出了多少汗水。
这世上哪有神童,不过是比寻常孩子更努力一些的小朋友罢了。
不,还是不一样的吧,那可是上天赋予的能力,凡人只是努力又如何能达到,这结界裴九冀可以毫不费力撕破,可是柯七柒只是想逃离,却无能为力。
听到柯七柒的话,席茶微微震惊片刻,但并不是震惊女孩袒露的真相,而是女孩袒露了真相。
席茶轻轻叹了口气,“七七。”独属于植物广阔的温柔,“七七,其实你哥哥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并未揭穿,也帮你隐藏了真相,只告诉了我一个人,为了让我代替他来看着你。”
柯七柒漂亮的眼睛瞪了大,而后迅速恢复了正常,“连爸爸和爹爹都没有看出来,哥哥早就知道了?”复而勾起唇角笑出了被保护甜美的笑容,“是啊,那可是哥哥啊。”
柯七柒突然就明白了,小时候每次睡着在图书馆里,原来是裴九冀每次夜里背着小小的她回家,哥哥的后背不宽厚,可是每次趴在上面睡得很香,柯七柒知道,那是妹妹最安全的地方。
那是尽心尽力保护她,也小心维护她自尊,她最爱最爱最爱的,哥哥啊!
果然萧全峰为了控制他们,不仅设下了□□结界,也在学院外派了重型机甲看守。
少女们交错握紧了十指,“茶茶,谢谢你。”
席茶轻笑,“七七,你这只小鸟,不是早就栖息在我的山里中了。”
比少女高出数倍的重型机甲,呈现几乎碾压的姿态千斤坠顶沉了下来,绿色藤蔓顷刻生长,瞬间交缠,一座数吨重的庞然大物顷然倒塌。
“怎么会!是从哪里生长出的植物!怎么可以把我们击倒!”领队在对讲机中惊恐。
而少女轻轻站在原地,同这浩然大地融为一体,手中捏着几颗翠绿种子,丢了出去,那藤蔓立刻施了魔法一般,疯狂生长,缠了满身,温柔是一种力量,足够包容一切也颠灭一切的力量,“可笑,区区人类,何德何能对抗自然!”
对讲机中快速指令,“撤退!快撤退!”
“晚了!”白色羽翼乘着藤蔓,翩然降落于月下,女孩美丽清洁得彷如天使降临,当天使柔软的羽翼,翅尖却陡然变成锋刃尖刺,狠狠刺入怪兽心脏。
速度之快,必须在顷刻间计算准刺入的深度和准确定位。
“是谁!除了裴九冀之外!先生说这机甲绝对无人能敌!你是谁!”
女孩朱红唇色有些过于娇艳,一双美丽的眼睛毫无吝啬眨了眨,却是凌厉之气,“柯七柒,裴九冀的妹妹!”
趁着他们措手不及之时,柯七柒携起席茶腾空而起。
哥哥,等我......
......
人类作为高智商动物,从狩猎伊始便手持武器,为了疆土拿起武器,他们忌惮武器却又需要武器,来维护这可怜的生存。
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如果有更强的武器可以阻止那场灾难,是不是那个女人就不会死,两个月前如果有更强的武器可以对抗原量红晶,是不是那个男人也不会死?
是不是那个孩子就不会被辗转抛弃?
凌辰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抛弃一个人,来保护这失望透顶的世界,那个人就坐在眼前,忍受着折磨。
裴九冀在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下,神志逐渐溃散,干仰着脑袋,唾渍滑下嘴角,为什么他还活着。
似乎是一股神秘的力量,流经他的奇经八脉,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想起来凌辰最早喂给他的那颗药丸。
还真是要谢谢他,让他这般清醒感受疼痛。
凌辰俯下身,撩过裴九冀被汗液浸湿又干燥又浸湿垂在耳侧的鬓发,问了声,“疼吗?”
裴九冀点点头又摇摇头,疼,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死在他面前,又经历身体的折磨,怎么能不疼,可是偏偏不疼,疼痛超越阈值,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凌辰抓着萧全峰刺进他肉里的那根银刺,终究有些不忍,似乎是轻微的疼痛刺激到身体,裴九冀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他看着曾经的好友,干涸的声音摩挲过沙哑嗓壁,“可以帮我,把它□□吗?好......疼。”
凌辰眼中一抹失望,“什么时候,高傲的少年也懂得了求人。”盯着裴九冀无精打采的黯淡双眸,他并没有依照他求他所做,反而将银刺更深地刺了进去,“不!裴九冀这不该是你的姿态!你应该永远高高在上!即使受尽折磨,也不屈反抗!”
“啊啊啊!”剧烈的疼痛再起,那疼痛撕心裂肺,要让他整个人活生生撕裂开来,裴九冀喊出口的声音,喷出血沫,“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遍遍逼我!我只是个人类!一个再弱小无比的人类!我不是神!”
好疼啊,这感觉真的好疼,孤立在黑暗之中,只有疼痛将他包裹,一滴晶莹如断了弦,抑制不住层层划过脸颊,好想有一个熟悉的怀抱,将他带离这可怕的世界。
也不知道是血是汗是泪,糊了一脸,裴九冀哭了,头一次哭得这么溃不成军,“我不想成为武器,我也不想成为救世主,我逃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们还要逼我回来!我只是个人类!我只是裴九冀而已啊!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在迷城决定回来的是他自己,但是回来好痛,程北漠你知不知道!回来好痛!可是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在极度疯狂中,凌辰被他的情绪感伤,也许是压抑了二十年的泪水,也和悲伤混在夺眶而出,“因为你是裴九冀!你是裴九冀!只有你可以做到!成为最强武器!只有你可以做到!”
“不要,我不要......”裴九冀漫无目的摇着头,口中就只有这么一句话,“我什么都不要,让我去死,好不好,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凌辰......”
那姿态放到了最低,凌辰每逼近他一寸,裴九冀便后退一寸,可是被困在坚硬椅子上,他无路可退,最终放下了全部姿态,蜷膝在地上,如同蝼蚁一般,求他曾经的好友。
凌辰终于将银刺抽离,带出一串血珠,将银刺狠狠丢在了地上,冷冷一句,“你不是要给你师父报仇吗?你不是要给未名报仇吗?总不能这么快就放弃了?”
疼痛抽离,裴九冀整个人也仿佛没有了支柱,沉着头垂在椅子上,面对疑问默不作声。
只有绝望才能铸就希望的力量,没有逼到绝境,又如何能握紧双拳。
作者有话要说:抢哥哥未婚妻,七七和茶茶可太好搞了一五五一
☆、一百六十五颗粒子
在接近一周的时间里,迷城似乎平静地过于风平浪静,虽然众所周知,在这个迷城城主严加看管的城市里,原本犯罪案件便很少发生。
清晨的太阳好得令人羡慕,渔场大妈已经准备跟船出海打鱼,今天这运气也好得令人羡慕,尚在浅滩时,盛鱼的网子已经打满。
老一辈的人挑拣出鱼苗,再次撒回海中,这下空了小半盆。
“姨,我们还继续进海吗?”
大妈轻轻摇头,“回去吧。”
迷城的一周,看起来和往常并未区别,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一道坚硬结界将这座城与世界隔开,外人无法进入,内人无法踏出。
今天的迷城街道还是一样繁华,城中心开始每周四的日常朝拜,迷城许多AI汇聚在了一起,携腿而坐,朝向正中照射下那唯一的光束,这场景有些过于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