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影,”
杜鹤影将信往袖内一藏:“清明兄。”
魏清明分明看见他藏了东西,装作不知,只言其他:“你一定是选文科吧?”
“清明兄,一定是选武科吧?”
“不,”魏清明摇摇头,“我也选文。”
魏家是武将之后,杜鹤影不明白,他选文…
“我已经跟哥哥说好了,他很支持。”哥哥差点没打死我,还好川历哥拉着。
魏元宋是魏家下一任家主,既然他支持,那大概是魏家有新的布局?总不能是因为魏清明喜欢…我吧?
“阿、阿嚏~”魏清明揉揉鼻头。
“换季容易风寒,你要小心。”
“啊?啊。”鹤影在关心我。
对,要回信让寒钧注意身体。
“鹤影你也是。”
“嗯,好。”
“小心点,别被管事和夫子发现。”
杜鹤影和魏清明循声同时看去,两名同级学子用外袍遮盖着怀里的什么东西,正顺着墙根往学寮。
“那是…”魏清明仔细观察,“又是那些翻上墙头,偷偷拿外卖的!”
“?”
“不知是谁带起的风气,最近学院里很流行点外卖,据说味美价廉送得快。”魏清明气呼呼地说,“学院是禁止这些的,他们走不了正门,就想出这攀墙的法子。”
杜鹤影突然指着墙根:“那不是…”
☆、第三十二章
魏清明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灵秀兄?他也干这事儿?”
“兴许是…嗯…误会也说不定。”杜鹤影替钟灵秀解释。
误会?他拎着的外卖袋子上印着的字不要太大。爱屋及乌吗?喜欢唐寒钧连他身边人也要保护?
魏清明心中窜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这火不知在身体什么角落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在和他的接触中,杜鹤影深知魏清明的性子,只好安抚道:“清明兄,这件事就罢了吧,我会去规劝灵秀兄。今日放月假,不如,下课后一起去山下逛逛?”
听闻杜鹤影亲自邀请,魏清明的怒火登时熄灭一大半,心花虽然怒放,在川历哥再三规劝下,他也会表面装作自然:“好啊。”
“很快就要上课了。”杜鹤影的言外之意是他想先走一步。
魏清明老毛病始终不改:“我送你!”
杜鹤影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说出口。
踩着铃声踏进教室,只觉教室气氛与往日不同,谢管事沉着脸立在最前头,嘴角像吊着千钧重的担子,怎么也不能扬起,一味得往下垮。
见他进教室,谢管事只是习惯性地扫上一眼,这一眼并未将他看进眼里。
杜鹤影赶紧端端正正坐好,满室的沉默,沉默良久。尽管沉默但那看不见的威压,压得人不敢抬头。
谢管事盯着身前木桌上的各色外卖,忍不住嘴角泛起不屑的弧度,冷哼一声:“好。你们才来学院多久?吃了学院饭多久?觉得不好吃?学会买外卖了?外卖好吃吗?”
他声音不大,却一个问比一个问更加骇人,话语平平却带着威严,让人不敢狡辩,不敢说话,只能低头在他面前,祈求暴怒的火山逐渐平息。
被骂的学子除了害怕,还要饱受饥饿的折磨,咽下几口口水,尽量不让肚子叫得那样明显,咕噜噜叫着的肚子,实在很丢脸。
“钟灵秀!”被谢管事点名,钟灵秀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将身子站直几分。
“本以为唐寒钧不在,你能好好学习,结果呢?”谢管事拎起他的外卖用力一甩,“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学院的规定是什么?”
钟灵秀无声地动了动嘴,仍旧什么也没说出口。
谢管事看了他好半晌,他只敢低着头,视线范围内只有自己的一双脚和谢管事的一双脚。
待谢管事的脚离开视线,他听见他说:“你们自己说说,这都干的是什么事?!”
没有人敢回答,这一切都宛若他的独角戏,谁也不敢去和他对戏。
停了一会儿,全班都能听见他费劲的呼吸声,他们知道谢管事是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为这样一件小事向他们发这么大的火,实在是不应该,谢管事有些后悔。
他无法压制自己的怒气并不全然是因为外卖,外卖只是个小小的原因,更大的原因他心里很清楚。
那些被院长否决的提案,被校长抹去的证据,那些掩藏在这个以育人为核心的学院之下的肮脏的一切,他的怒火熊熊燃烧,却也只能燃烧着,一切的肮脏都不会被这火烧成灰烬。
我要控制自己,谢管事纵使这么对自己讲,出口的话语:“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
话音刚落,桌面开始颤动,进而开始猛烈抖动起来,谢管事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像个筛子似得将自己抛向空中。
他知道,地震了!
“快,有序往空旷地带撤离。”
一听他喊,慌神的学子拔腿就跑,桌椅倒了一地,连带着把外卖也抛洒了一地。
谢管事往常也只在书籍记载中看过何谓地震,现在亲身感受大自然的“怒气”,整个人也微微颤抖。
在生死威胁下,学子们本性中的本性暴露无遗,那些平日里关系平平的,这时候便你争我抢地往外跑,也有那关系顶好的你扶着我,我搀着你。
谢管事一直站在教室里,他要等到所有学子都安全离开,才会选择离开。
护佑学子,是他认为自己应当行之事。
此时,有个身影逆行而来,谢管事有些诧异,大喊阻止:“不要进来,这里危险!”
那人不为所动,坚持逆行,待谢管事看清,杜鹤影率先开口道:“钟灵秀呢?”
他这一问,谢管事惊道:“他还没出去?”
四下搜寻,柱后的角落,他额头渗血蜷倒在散开的幕帘之内,怪不得无人发现!
杜鹤影将他扶起,轻拍他的脸颊:“灵秀兄!灵秀兄!你醒醒!”
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谢管事急道:“带他出去!”
房顶扑簌簌掉下许多灰尘,瓦片也接连掉下,护着头顶,注意着脚下,杜鹤影背着钟灵秀,谢管事帮着扶一把,三个人十分狼狈地逃出教室。
回头一看,教室未倒,只是掉了些砖瓦。
谢管事再查点学生,除钟灵秀外,无一人受伤。
看着钟灵秀,谢管事的内疚在心中发酵,若是早一些注意到他,他也不会如此。
现下学院内必是大乱,学校附属的医馆虽然建在院内,但坐诊大夫从三人裁减至一人,他肯定跑出医馆了,这时候上哪里去找他?
“你们班没事吧?”擦着汗一脸焦急边跑边问的是院长身边跑腿的小厮。
谢管事一看他就没好气:“有事。大夫在哪儿?”
“谢管事啊,院长在工作中被砸伤,大夫这会儿正在替他问诊呢!”
“我们这里也有学子受伤。”
小厮探身查看,哎呦一声:“昏迷了?那要赶快送走!”
真是尽得院长真传,谢管事嗤之以鼻,担心在学院里有个三长两短,钟家找上门来吧!
从怀内摸出一锭银子扔给杜鹤影:“去给他雇车,送去山下医馆。”
“哎哟,哎哟,”钟灵秀连声哀叹,“头怎么这么痛,痛死我了。”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圈脑袋带着各种表情看着他。
“这不是醒了嘛~”
一听小厮这满不在乎的语调,谢管事气得牙痒痒,瞥一眼杜鹤影:“去雇车。”又掏出随身的手绢擦拭他额头的血迹。
钟灵秀半躺在他怀内,一动也不敢动,谢、谢管事在给我擦额头,好痛,不敢动。
“痛吗?”
钟灵秀狠狠摇了摇头。
谢敏慎觉得自己这一年来,越来越对不起敏慎二字,他随时都像一头要暴走的野兽,周身散发着不可控的气息。
他擦拭地太久,钟灵秀疼得蜷起拳头,谢管事终于停住手。
杜鹤影跑得毫无形象可言:“谢管事,马车、马车都没了。”
“没了?”不该啊,今天是放月假的日子,山下的马车,还有各家接孩子的马车,都会早早等在学院门外。
“嗯,没了。”杜鹤影的回答里凭添歉疚。
谢管事抱起钟灵秀就走:“他必须马上接受治疗,我先送他去山下医馆。”
“谢管事,”杜鹤影拉住他,“您不能走,还有这么多学子,让我,就让我送灵秀兄去治疗。”说着,从他怀内“接”走钟灵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