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路言只觉得自己刚刚还在风花雪月,下一刻就平白无故遭受了千里冰封的灭顶之灾。他被迎面砸下的巨浪差点给活生生的淹死,就如同九天的银河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如练瀑布整齐划一地全都来摁他的头脸!
季路言一时之间狼狈至极,呛咳不止,苏河洲顿时收住尾巴,惊慌失措地不知该做什么,索性张嘴喷了一口烈焰想要把还在四溅的水花烘烤殆尽。
季路言差点当场心梗而卒,他这一天天的在穿越里找死,如今还要被这变身为龙的苏河洲,亲力亲为出一万种死法来让他承受!他这命啊,真是劫,大劫!
他急忙拍打龙身,以便阻止那已经喷出几丈远的烈焰,若是这苏河洲气贯长虹地来上一口,还了得?这狗东西是打算在月圆之夜火化他,让他“圆寂”吗?!
“苏河洲,你消停会儿成吗!”季路言哭笑不得,他是想要骂那脑回路不正常的男人两句的,但苏河洲的做法,他都懂。
尽管这样的感情“回应”着实让人无力招架,但那都是苏河洲正一步步地向他靠近的心意,他没有道理去埋怨责怪,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能因其跌倒摔跤而骂他蠢笨没用吗?
不能。
过去和现在的苏河洲教会他成长,而此刻的苏河洲也在改变。他会伤心自己的心意被人摈弃践踏,那同样,苏河洲也会……
“苏河洲,”季路言决定给那傻小子递个台阶,“我跟你打个商量呗?”
苏河洲没说话,但眼神是默许的意思。
“你能不能变成人形啊,我这……”季路言打了个响指,“很久没看过你的模样了。”
化身巨龙的苏河洲把脸偏了过去,显然是拒绝了这个提议,只是月光下,那厚如铁盾铠甲的龙脸居然隐约有熟透了的红晕。
季路言心里失笑,但他面色一片柔和,借着久久未平的水浪上涌之势,他猛地伸手勾住了闷闷不乐又害羞脸红的巨龙,他就像是个耍赖的小孩,一面把脸上的水渍往巨龙的脖子上蹭着,一面逗弄着苏河洲道:“河洲啊,龙脸都会红还真是稀奇呀是不是?你是不是害羞了?我发现你每次害羞都不肯用真面目对我,怎么,躲我呢?!”
想起两人之间的第一次,过后苏河洲也是一直龙身示人,不言不语的,跟小狗似的缠在自己身上,还偏偏要扬着下巴做出一副大义模样。那别扭的模样在季路言看来甚是可爱有趣,于是忍不住伏在巨龙的后脖颈上低笑不止。
“我没有!”巨龙吟啸,又是一阵浪涛涌、雪纷飞,“我有什么可害羞脸红的?你看错了,那都是……都是……”
玉白巨龙忽然呵出一团浮云似的红光,天池之上顿时笼罩起一层琉璃罩一样的霞光,刹那间,环抱池水的群山开满了红色海棠,原本皑皑的山巅不见一丝白色,取而代之的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一片“火海”。
天地皆是一片红色,映红了池水,也映红了池中的人和龙。
“你看,谁知道突然开花了,红的闹人,不是我……”苏河洲回头嘴硬地欲盖弥彰,可身后衣衫不整的季路言,却在一片赤红的柔波里变得……
“咚、咚、咚……”苏河洲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三千惊雷宛如汇成一道,势如破竹地炸裂在了他的心口。
不知为何,他会想起民间嫁娶时的凤冠霞帔喜烛绰绰,以及那句曲折绵长的唱词:“一拜天地——!”
苏河洲的呼吸都散碎了,直至感到窒息。也不知是心之所想便有所向,还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苏河洲捻了一道心决,顷刻间,簇蔟嫣红娇媚的海棠纷纷飞向镜湖水泊,洋洋洒洒地坠入水面摇曳,皎月红花、高山镜湖,火一样的人静静置身于这个凉夜之中,一笔一划出惊世骇俗的壮美之景。
万般绚丽中,苏河洲唯见那季路言在一片落红中遗世独立,迤逦而出绝代芳华。
海棠不吝胭脂色,依旧不及那人含笑容颜。季路言独立于朦朦花雨之中,远山隐隐,波光粼粼,他满目星子,一声低叹,便叫人尝尽了魂断的滋味;自嗟自笑,更是令红尘蒙羞泛俗,了却无限沧海之愁,醉了烈酒,暗了天光……
季路言笑够了,抬头便见到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巨龙,他隔空在巨龙眼前晃了晃手,气息微喘道:“苏河洲,真有你的,我差点以为自己跟这儿闹洞房呢!”
龙身一晃,有瞬间显出人形,可须臾间又变成了一条披霞染红的龙 。
作者有话要说:歇息,鞠躬
☆、敢问圣僧要不要11
“你别动!”巨龙慌乱地后仰着身子,他害怕季路言靠近,那人定是会妖法!
“好,我不动。”季路言忍不住唇角的笑意,随手捏了捏龙脊上硬邦邦的鳞片,笑出一片妩媚柔波的眼眸看向苏河洲道:“你这弄一堆海棠花儿可真是有创意啊,怎么,想搞‘一片春心付海棠’,来个借景抒情?”
相思之苦无处说,唯有春心付海棠,是季路言打趣苏河洲,也是他自己半吐芳心向晚天。他本以为苏河洲会否认,又或是沉着一脸的别扭,可没成想,苏河洲一言不发,慢吞吞地抬头复而又看向了他。
良久,苏河洲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季路言听到了,可他却没有多做他想,于是他手肘撑着龙身,潇洒风流又自在惬意道:“那你答应我件事情行吗?”
苏河洲依旧不开金口,但巨龙却微微俯下身,把脑袋贴近了季路言,只是双眼紧闭,龙身坚硬如磐石。
季路言浑不在意,他摸了摸龙的面颊,说:“以后不到处祸害了成吗?”
巨龙沉默着,而后抖了抖,算是默认了。
季路言又道:“那咱也泡够了,要不回去收拾收拾烂摊子?自家砸了可以慢慢收拾,先去把三个老龙王的家里给人拾掇出来?我们河洲好歹是三太子呢,形象工程还是要搞一搞吧?”
“不行!”苏河洲当即出声,“你要在这里泡四十九天!”巨龙猛然睁开了眼睛,看见那人撇嘴的模样,烦躁地甩了甩头,凭空捻了四道符纸扬天撒去,“一炷香,四海龙宫恢复如新。”
季路言越瞧那傲娇的小模样越觉得心痒,他追问道:“那你再变回人形给我看看嘛,行不?”
不知是不是归还了灵珠子的缘故,季路言的声音比起平日,磁性里多了几分慵懒,说出的话来让苏河洲觉得是在撒娇。
他瞥了一眼那半遮半掩的身体,海棠落花有不少黏贴在了季路言的衣袍和锁骨、胸口、小腹……像是他留下的情不自禁的痕迹。巨龙仓促地合上眸子,内心翻江倒海,想的都是把这和尚压住“翻江倒海”的场景,原本安静下来的水面因着他胸口的起伏,隐隐荡起了涟漪纹路。
算上这次,三回的相遇之中,这还是第一次二人没有外界纷扰,没有心里烦忧地相处,这种感觉实在是新奇也很美妙,季路言有前两次的记忆,不自觉地就会流露出心中的熟稔和亲密,他抬手捏了捏龙角,软着调子道:“河洲,河洲,变成人陪陪我好不好?”
“呼!”一道白光将墨色苍穹照得如同白日,巨龙腾空而起,一团发白的金芒笼罩龙身,又猝然沉入水中……
季路言因为突然失去了龙身的支撑,猝不及防地就要往水下沉去,可他才不过慌乱了个开头,一道巨大的力量就将他托起!
季路言心惊胆战地睁眼,看见的便是苏河洲在水中托抱着自己——就像抱个女人一样抱着自己!他瞬间面红耳赤,舌头打结,“你、你放我下来!你、你、你怎么什么都不穿!”
“装什么装!”苏河洲敛着眸子,漆黑的眸子里翻涌起暗潮,他手臂用力,把人往自己的胸膛处又带了带。
季路言裸露的肩膀贴在了那紧致滚烫的皮肤上,那温度说来陌生也很熟悉……
季路言心中大喊不妙,可苏河洲却开口:“要我变人,还撒娇,在我身上挨挨蹭蹭地缠磨,不就是想要吗?!”
好一个血口喷人!季路言急火攻心。
“我要你变人跟我想不想要有什么关系!”季路言推搡着苏河洲的胸口,满脑子只想求生——虽然那事儿他事后都觉得挺爽的,但他好歹是个身经百战的骁勇大将军,季路言深知,他和苏河洲之间的那档子事儿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