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被她遗忘了。
愧疚感令她的心难受得愈发厉害。
向漠北坐到了她身侧来,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到自己肩上,尔后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双手捂在自己手心里,温和道:“说了些甚么?”
孟江南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将脑袋朝他颈窝靠来,看一眼趴在她腿上睡得香甜的阿睿,尔后看向他裹着自己的右手的双手,情绪低落的她并未想得起要同向漠北解释她的二姐是谁人,只低声道:“她让我若是得闲时去看看她,她住在西城喜雀胡同的谭府。”
向漠北安静地听她言语,并未多言。
她稍稍沉默,又道:“她看起来过得不好。”
“你想何时去,同我说一声,我让向寻送你去。”向漠北将她的手握得稍稍紧些,道。
“谢谢你,嘉安。”孟江南回握他的手,将五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能够遇见你,真好。”
马车平稳地辚辚驶向宣亲王府,那只稍大些的琉璃盌里,那两大一小三只金鱼也正凑在一块儿,正如他们三人这会儿相依的模样似的。
宣亲王参加完大贺仪后并未入席大宴仪,而是回府。
而自皇宫回来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谁人都不见,亦谁人都不理会,哪怕是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二十多年的宣亲王妃都被他隔在了门外,任她如何凶着哄着,他都没有将房门打开的打算。
项璜与项珪也都在门外巴巴地哄着他,却也无用,项珪情急之下想要将门给撞开,项璜紧忙拦住了他,道是在未知晓发生了何事之前,这般贸然鲁莽不得,以免刺激到屋里的宣亲王。
宣亲王平日里看着好相与,可一旦真正闹起情绪来,直能令人不知所措,且他身子本就不如常人,自年少到如今几乎日日都在服药,说来也同向漠北那般,受不得刺激,不过是他的状况不至向漠北那般糟糕罢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能让他一直这么关着自己吗!”项珪情急之下怒喝出声,“都已经三个多快四个时辰了!”
项珪怒喝之后在看到项璜与宣亲王妃紧蹙着的眉心与不无担忧的眼神时才发觉自己竟朝母亲与兄长吼出了声,顿时惭愧又自责:“娘,大哥,对不起,我是太——”
“我们知道。”宣亲王妃打断了他的话,知他是太过担心宣亲王才会失了控,并无责怪之意。
所有人都急得快要乱套。
距他们上一回见到宣亲王这般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屋里谁人也不理会的模样已过去六年有余。
上一回他这般模样,是向漠北一心想着将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抠出来还给怀曦的时候。
“今日的大朝会你们都与你们父亲在一起,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他这般?”宣亲王妃心急如焚,哪怕寻日里对宣亲王的喜好脾性了如指掌,眼下她也无计可施,一如六年前那般,她根本哄不了也劝不得他将门打开。
项璜与项珪将白日里大朝会上的见闻细细回想过一番,皆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待他们发现宣亲王并未参加大宴仪时寻了皇上身旁的徐公公来问询问,才知晓在大贺仪结束之后宣亲王便回府了,没有让人知会他们一声,甚至未给皇上任何一个缺席的理由。
也正因如此,项璜才让人前去交泰殿将此事通知给宣亲王妃。
大宴仪方毕,他们便匆匆赶回了府里来。
没人知晓宣亲王在大贺仪结束之后被徐公公请去了一趟谨身殿。
谨身殿是在奉天殿举行大朝会时皇上更换服装的地方,大贺仪后,皇上自要到谨身殿将冕服更换为常服,再去参加大宴仪。
皇上在谨身殿单独召见了宣亲王。
“阿昭,你应我一声可好?”宣亲王妃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柳眉紧拧,眸中写满了担忧,她将双手贴在门扉上,柔声哄着屋里的宣亲王,“我很担心你,你别这样,让我到你身旁去,好不好?”
屋中依旧毫无回应,甚至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若非宣亲王妃与项珪已将耳朵贴在窗纸上屏息聆听过屋内的动静,由宣亲王的鼻息声确定他就在屋里,且身子并无大恙,否则他们都要怀疑宣亲王并不在屋里。
宣亲王妃快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不若让三弟来试试?”因放心不下宣亲王而也来到这芸蔚轩里的萧筝忽然低声建议道。
宣亲王妃母子三人齐齐一怔。
是了,珩儿,上一回阿昭这般,他们谁也无法,最终是珩儿过来之后,阿昭才肯从屋里出来。
可珩儿他
宣亲王妃三思之下摇了摇头。
不能,珩儿自己的心绪尚且不能稳定,如何能让他过来?
正当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时,项云珠拉着向漠北的手神色着急地到了芸蔚轩来。
第187章 、187
项云珠是着急得顾不得了。
她担心向漠北,也担心着反常的宣亲王,见着宣亲王妃都拿宣亲王无法,情急之下只能去将向漠北给请来。
然她在跑去听雪轩的半途便遇到了正朝芸蔚轩的向漠北,着急地便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匆匆往回走。
这天下间,若说宣亲王最听谁人的话,非宣亲王妃与向漠北这个幺子莫属,而如今宣亲王妃束手无策,项云珠就只能将向漠北请来。
“珩儿……”宣亲王妃见着向漠北,先是一怔,紧着是想要责怪项云珠,最后眸中只剩下担忧。
既是担忧屋里的宣亲王,亦是担忧眼前这个而今令人无法捉摸的儿子。
“娘,爹还是不肯出来吗?”项云珠一见着宣亲王妃便着急地问。
宣亲王妃眉心紧拧得如同打了死结的乱麻,摇了摇头。
向漠北则是平静地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黑漆漆的屋子,对宣亲王妃道,“娘去吩咐后厨做些爹喜吃的甜食吧。”
宣亲王妃又是一怔,并未接话,只是不放心地看着他。
项璜此时走到宣亲王妃身旁来,温和道:“娘,您累了一日,先去歇歇,这儿便交给三弟吧。”
说完,他轻轻扶上了宣亲王妃的肩。
宣亲王妃欲言又止,最后只见她点点头,由项璜扶着肩离开了芸蔚轩。
项珪也紧跟着离开,只是在离开前不轻不重地在向漠北单薄的肩头拍了两下。
萧筝也拉着担忧得三步一回头的项云珠离开了。
向漠北又看了那紧闭的屋门一眼,这才走上前,却也未有敲门,而是站在门边,不急不慌不疾不徐道:“爹,外边很冷,让我进去暖暖。”
说罢这一句话,他便不再说话,也不离开,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屋外,站在冰天动地的寒冷之中。
他自他的听雪轩出来得急,未记得系鹤氅,也忘了拿手炉,他身子骨单薄又羸弱,这会儿已被冻得两手通红,脸也被冻得发僵。
就在他冷得快要受不住正合着双手放到嘴边来哈一口气以暖暖手时,门内传来门闩缓缓拉开的声音,继而看见那本是紧闭的房门被从里打开了一条缝儿。
宣亲王就站在那条门缝儿后边,透过那条窄窄的门缝来看站在门外衣着单薄的向漠北。
向漠北也由那细细的门缝儿看他。
院中掌灯,屋内漆黑,向漠北其实甚也瞧不大清晰,唯独清晰地瞧见宣亲王露在门缝后一只发红的眼。
向漠北甚么都未有说,便见那条细细的门缝骤然变大。
宣亲王将门打开,人却从门后离开,走进了满屋的漆黑之中。
入冬之后芸蔚轩的屋子里一整日都燃着炭盆,即便人不在屋中,下人也会一直燃着炭,只为能让屋子一直保持温暖,如此一来无论宣亲王妃夫妇何时回屋屋里都是暖和的。
宣亲王府的主子们冬日用的都是最上乘的金炭,金炭耐燃又不呛鼻,即便宣亲王将自己关在屋内三四个小时无人来添过炭火,炭盆里的金炭虽只剩下丁点却未熄灭,温暖仍在,屋门才一打开,向漠北便感受到了暖意。
他走进屋,借着院中的火光拿起了桌上灯台边的火折子,拿开灯罩吹燃了火折子将蜡烛点燃,罩回灯罩将火折子灭了又折身回门边,将敞开的屋门虚虚掩上,给久闭的屋子通着风,这才在屋子里找寻起宣亲王的身影来。
烛火映照处不见他的身影,向漠北将灯台拿起,朝屏风后的架子床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