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浅的气息开始滚烫,爱不释手的动作轻抚逐渐上挪,梅花阑生疏而果敢的吻落到了下巴上轻轻转咬,又低声喊了句:“庄烛——”
庄清流终于在暗夜中深深闭了下眼,手下压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肩窝:“没大没小,喊谁呢?”
梅花阑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忽然浮起了之前烛衡说她们师父和师叔的事情时,庄清流低头皱眉的样子。
她心里那点儿不知名的滚烫好像忽然间就降了下来,心头那棵生枝招展的树也开始转而倒回,很快又变成了一根冒芽的小种子睡了回去。顺势伏身静了片刻后,梅花阑才微微转头,看了正揽着她的人一眼。
庄清流仍旧是醉意翩翩的样子,还十分温柔地拍拍她脑袋,歪头哄道:“好啦,别怕,你今天让我舒服了,我以后也会让你舒服的。”
“……”
梅花阑终于嗖得抽出手,同时从床上转翻而起,胡乱两下给庄清流盖好被子后,自己大半夜到院子里打了凉水,俯身撩了好几把洗了脸后,回来远远睡在了窗边的软塌上。
一道屏风之后的床上传来均匀平稳的气息,庄清流似乎已经睡着了。她视线缓慢上挪,目光又顺着屋顶的大洞逐渐飘了出去,直到星星黯淡消失,天色朦胧转亮的时候,才悄然闭上了眼睛。
庄清流始终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在用眼睛将渡厄打成蝴蝶结的无数个循环中,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梅花阑虽然已经照常起床,照常吃饭,甚至照常出去练了剑回来,但不知道出于什么迈不动脚的心思,这会儿仍旧在屏风外的桌前安静看书。一整个早上连上午都没敢进来看一眼。
庄清流“睡”来“睡”去,终于睡不住了,裹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自己自然而然地清醒,翻起,下了床……然后低头看看,又往上拉了拉衣领后,才一脸装模作样地走了出去。
端坐在书桌前的梅花阑顿时抬眼看了过来,当先一眼打量端详了片刻庄清流眼中的神色后,声音很稳道:“你昨晚喝醉了,记得吧?”
庄清流心里念了声小鬼,手上拍拍脑袋,故意道:“是吗?记得一点儿吧,难怪头好疼。”
梅花阑本来已经稳下来的眼神儿又有点儿波动起来,似乎是想摸清她具体还“记得哪一点儿”,于是很快走上来,递给庄清流一杯温的蜂蜜水后,问道:“那睡得还舒服吗?”
“……”庄清流眼睫敛下,不动声色地喝水两口后,顺着她的话道,“一般般吧,老感觉冷风一直在头顶胡乱地吹。”说着自然而然地抬头,真事儿似的左右看看后,有些诧异地问,“那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一个洞??难怪。”
梅花阑眼神微妙起来,一抬头看了两下后,镇定地开始了自己的编造:“那是昨天大半夜,你喝醉了又在天上飞累后就坠到了房顶,接着不服气地又要运转灵力上天,然后被一束雷当头劈下,连同房顶一块儿给劈了个大洞。”
……
庄清流脸上看着她这副面不改色就把假事儿给编圆了的样子,心里已经开始了对以往有些事儿真假的反思,手上不耽误地将茶水往嘴边送了一口,忽然“嘶”道:“我怎么感觉嘴角有点儿疼,这也是雷劈出来的吗?”
梅花阑一瞬从无中生雷的天上收回视线,目光挪转到庄清流唇上,看了片刻后,点头:“大抵。也不是不可能。”
“……”
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很快互相努力地将这一茬揭了过去,开始什么也没发生过地正常坐到了桌前吃饭。庄清流手腕上的渡厄十分迷惑地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忍不住地跳了出来,开始手舞足蹈地凹字。
庄清流一把将它拽了回来。渡厄挣扎着再飞出,庄清流又拽。还飞,还拽。
终于,红娘失败还不给说话的渡厄嗖得跑到桌角委屈缩成了一团,脑袋耷拉着不动了。庄清流瞧它一眼,很快作势去了厨房添饭,脚步刚走出大门后就一分为二,一个庄清流的虚影去了厨房,另一个悄悄旋身凑到了窗边儿
梅家第一装模作样梅咩咩果然在庄清流出门后悄然转头,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看了一会儿,等确定人去了厨房走远后,瞬间一闪身跑到了桌角,俯身凑近渡厄,手上摸摸它的脑袋,又摸摸,小声哄道:“你好乖的,别生气,摸摸……”
庄清流在窗边儿无声笑了好半天后,端着一碗饭重新走了进来。
梅花阑的身影转瞬回了凳子上,在庄清流跨进门的一瞬,还面色镇定地用左手拨弄了一下衣摆,将它摆回了跟起身前一模一样的样子。
“好了。”庄清流用筷子敲了一下她的碗,指指外面远处刚响起来的空灵钟声,道,“今天仙门百家的人过来在梅岭聚宴,你不去吗?”
“嗯。”梅花阑似乎确实无意的样子,随便低头吃了口饭。
庄清流却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了一眼:“我倒是想去看看呢。”梅花阑这时抬头看她,庄清流又敲敲碗,道,“不急,先吃饭吧。”
是夜,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梅家巨大的宗阁内亮起了跳跃的烛火,仙门百家的宗主都端坐在了各自的桌案前。
庄清流仍旧支腿在屋顶旁听,见大殿下虞辰岳先站了起来,转向旁侧道:“梅家历此灾祸,如今焕然一新,虞某祝贺。但我也想说的是,当日大川后氏所有的出手理由均为庄清流所栽赃嫁祸,累梅家遭受了如此滔天之祸。如今梅宗主既已跟庄清流结下不世之仇,敢问之后具体想要如何做?”
这是要对梅花昼有所试探了。
梅花阑脸色淡淡地瞥了虞辰岳一眼,庄清流却托着腮表情动都没动。梅花昼不用说,应付这种场面虽然还不大熟练,但一言一语间也足够游刃有余。于是几番试探又几番来回后,仙门这些宗主互相探过眼色,终于暂时放心地说话不再收着敛着。
所以接下来一些照常的举事群议后,话题就自然而然地又转到了虞辰岳主导的“蓝图大事”上,跟几年前那次在长庚仙府所看到的情形相比——这次群论下来,赞同附和虞辰岳的宗门已经从几年前的三十多个涨到了如今的几近七十个。而五个领头的门派里,兰家已经从态度不明地求稳变成了明确的赞同出手。
这次梅后两家的事,让很多门派生出了非常繁复的心思。那些门派完全能容忍梅氏反击,不让后氏取而代之,甚至还会赞同。但是他们却不能容忍大川后氏直接从这个世上消失,因为大川后氏是仙界中最大的能获取天材地宝的来源。因此这段日子里,人心不断在暗处波涌诡动,再加上虞辰岳毫不放过机会地煽风点火,许多的宗门开始怀疑庄清流是有心思地在背后搅弄,借梅后之争来除掉大川后氏,先断了他们仙门百家如此重要的根基。
梅花阑目光深深动了动,在那些举手赞同的宗主脸上一个个看过。庄清流却安安静静地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有点淡淡的。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这样,无论你心里如何想,实际上如何做,再怎样深思熟虑,再怎样仁至义尽,该发生的也总会发生。而有些东西从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潜在的威胁。更遑论它比你好,它比你强,它很有用。
捞过梅花阑的手心挠挠后,庄清流示意她别太上心地随便一歪,靠在她背上仰头看星星。
梅花阑本来以为她是特意来听这件事的,但看到她这副样子后,又觉着自己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没等梅畔畔多思考片刻,底下的集议已经很快结束了,各宗主照例回了各自在梅家的客房休息。
这时庄清流才收回翘着的腿原地飞起,直掠灵璧兰氏的客房而去。梅花阑很快在夜风中跟上她转头问:“做什么?”
“翻翻兰宗主的记忆。”
庄清流简洁利落道:“能让兰颂性情大变的一定是件大事,即便他记忆被抹,但兰氏上上下下那么大,这段儿时间也不应当一点儿水花都查不出来。所以很可能是他们有意抹掉遮掩了这件事。”
而如果连兰宗主本人的记忆都被有意抹掉了的话。那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有凌驾于兰氏之外的人做了这件事。第二,这只是兰家自身的事,跟外人无关,但兰宗主本人心思深沉,谨慎怀谋,为防这事有一天以虚境的形式被掀出,于是选了个谁也想不到的自己人出手,将上上下下都遮掩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