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无污染的水好像就是好喝,确实有点甜。”
庄清流在上游伸手接了两捧水尝了,才不紧不慢地转回来,在泉边随便找一个石头坐了,然后居然摸出针线,闲得发慌地给梅花阑补起了袖摆。补成一个七歪八咧的补丁衫后,还厚颜无耻地感觉自己好贤惠。
梅花阑抬袖到眼前,眨眼后低低笑了几声:“我能换吗?”
庄清流抬手一点她眉心,不容置疑:“不换你还有机会,换了你就会打一辈子光棍。”
梅畔畔立刻敬畏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会一直穿着的。
庄清流笑着在她眉梢眼角巡梭了一会儿后,抬眼看着四周妩媚的青山,忽然道:“梅畔,如果这次把扁家的人完好救出来,我……”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急匆匆地顺拐着跑来了一个人影,梅思萼披头散发湿哒哒地冲两人道:“端烛君,庄前辈,我好像感觉不大好——”
“?”
庄清流还没来得及堵住她的嘴,一种十分奇怪诡秘的波动忽然直达脑海,五感七窍仿佛都在一瞬间共同丧失了,她不仅忽然看不到、听不到,居然连自己的手脚都仿佛感受不到,身边始终紧紧环绕着她的一捧梅花香也突兀地一秒消失。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梅花阑哪里去了?!
涌出这个念头的一瞬间,庄清流心里好像忽然冒出了一簇火,不知哪里挣出的意识,猛地伸手紧紧一捞,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抽气似的:“——嘶。”
梅花阑的声音旋即在她脑海中响起:“轻点。”
“……”
庄清流似乎忽然恢复了一点五感,下意识开口问:“这怎么了,我……咕噜噜噜噜噜?”
一串晶莹剔透的水泡倏地从眼前升起,庄清流唰拉睁开眼睛。
这是在水里?!
怎么会忽然跑到水里?!!
梅花阑表情虽然很凝重,但分外镇定地搂着庄清流边划水,边紧紧贴着她的额头,速度极快地简而言之:“方才四周的青山是一圈巨大的湖,我们刚才在湖底,水一瞬间涌出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庄清流渐渐恢复的耳朵似乎听到了无比剧烈的水泡咕嘟嘟嘟嘟嘟声,与此同时,脚底下时不时会猝然响起一声沉闷的轰天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挟震裹雷地猛烈往出喷发。
可这怎么可能?无论是水还是岩浆,怎么能达到如此快的喷涌速度。而如果是这个速度,她们哪怕不窒息,也绝对游不过水位的上升,很快就会被巨大的压强挤得炸开。
渡厄已经从庄清流手腕飞了出来,紧紧缠着两个人,似乎是在竭尽全力地将她们往上拽。可饶是如此,庄清流依然还是感觉双耳承受的水压越来越大了。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有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杀他们了吗?
庄清流猛然闭眼,镇定地无声抬手,准备凑近梅花阑给她渡口气的时候,两人眼角似乎有一点金红色的波光忽然闪动了起来,接着四周的水好像进入了反逆,在极速的时间内居然又咕噜噜噜地倒灌沉回了地底
头顶很快有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接着跟方才水漫上来的时候一样,庄清流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跟梅花阑青天白日地以一个奇异的姿势睡在了一块石头上,四周的青山还是青山,周围的水潭还是水潭,除了百丈以下的树木花草都堆到了地上,就仿佛刚才的惊天巨水没出现过一样。
庄清流无比惊异地捻了一下手心湿润的水汽,确认不是幻觉后,才立即起身转头,确认旁边几人的情况。
所有人都没什么事,只是皆惊疑不定,一脸空白,有些从一个水潭里飘进了另一个。而季无端……从水里卷了一圈回来后成了裸奔,左右无处躲藏后,索性羞愧地原地一趴,泥鳅似的滚进了一滩泥里,手忙脚乱地在乾坤袋里摸衣服。
庄清流顿时略带谴责地挪开视线,抬手捂住了梅思归两只眼睛。
祝蘅脸色难看地从水里快步走了出来:“这里不能久待了,赶紧走。”
几人很快健步如飞地离开了这里,在安全的地方换了干净衣服后,重新顺着之前的路往下走。秘境秘境,皆诡秘无比,虽然大都不知道方才这闪电般的一出是什么情况,但也没人再多提。走了两炷香的时辰后,就都略微缓过来了。
只有庄清流,边走边用毯子的一角揉搓着梅思归身上的厚毛,跟梅花阑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条鱼……那条金红色的鲤鱼?”
梅花阑也想着什么点头:“鱼是瑞兽,有些拥有纵水的能力。”
虽然还不知道那条鲤鱼是什么来历,但天下的山水是相通的,庄清流总感觉那鱼一直以来都在跟着她,每次在她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就会突然地出现施救。
只是还有一件事。
庄清流擦干净梅思归后转头,谴责地注视着旁边的梅思萼:“你难道是什么预言帝吗?”
梅思萼:“……”
庄清流一指她:“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多话,要不然我就把你画进画里。”
梅思萼差点一脚滑进河里:“……”画进画里是什么?
先一步过了河的祝蘅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停了下来,也转头,眼中略有端详地看了会儿梅思萼。
庄清流边过河边又随口问梅思萼:“这次是你跟着一起,思霁最近有什么事吗?”
梅思萼没答话,好像稍微迟疑了一下,又看了梅花阑和梅笑寒一眼。梅笑寒不怎么在意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没关系。庄前辈,思霁这次没有过来,是因为他的父亲,十几年就是在巴陵地界内失踪的。”
庄清流忽然响起了当时的那一长串名单,转头问:“我当时指着没问的那个名字,难道就是——?”
梅笑寒看她一眼点点头:“对。那就是思霁的父亲,而且他应当就是失踪在了这里面,因为灵灯一直是白色火焰。”
庄清流脚步立刻稍微顿了一下,如果梅思霁的父亲是失踪于这里,而这里面又真的跟她有关,那……
“倘若事出,必然有因,不必在意这些,思霁也不会在意,要不然一直以来她也不会跟你坦然相处。”梅花阑在旁边扶了一下庄清流的肩,示意她走稳,小心滑了。
庄清流啊了一声,点点头,没谱道:“那这次回去,我烤一盘小饼干给她吧。”
几人相继过河后,季无端才站在原地指了指眼前道:“到秘境边缘了。”
“这就到边缘了?”
季无端道:“这个秘境虽大,但我们是顺着那个灰鹊的记号一路走过来的。如果留记号的人没在最后一段路有事,那他一定也走到了这里。”
庄清流很快蹙眉抬手试了试,确实有屏障样的波光在指端荡漾了一下:“但是如果这就到边缘了,那扁家的人去哪里了?出去了还是仍然在这个秘境里?如果出去了,这个秘境的外面又是哪里?或者说,这秘境如今连接的什么地方?”
“我可以回答前两个问题。”
在周围找了半天的梅思萼很快在一棵树后大声道:“这里留有鹊记!”
庄清流和梅花阑很快走了过去,两人看到那个鹊记后,却几乎同时忽然眯起了眼。季无端摸着下巴道:“鹊记指的方向,显示他出秘境了。外面还不知道连接的哪里,正常情况下,他怎么会选择出去呢?”
旁边的祝蘅扫了眼开口:“因为这个记号和之前留下的不同,画的很乱很潦草。所以有两个可能,一是他被人逼迫才留下的,所以故意画得和之前不一样;二是他本来没打算出去,但突然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便只能潦草留下一个记号。”
短短两句话,说得庄清流心累又胃疼——眼看近在咫尺的人,却忽然可能又进了一个不明的地方,虽然不大恰当,但这种感觉实在无亚于“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季无端很快转向面前的屏障,大喇喇道:“那就没什么办法了,走吧。”
确实除了从这里出去就没什么办法了,于是几人尽量站在一起,一齐施术跨出了秘境
眼前有略微刺眼的光晕亮起,庄清流眼皮闪了几下后睁开……发现他们居然又回了一片青山绿水的崖顶,她很快看着藤蔓认出来,这是又出来了?!
但是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出来了?那这么多年来失踪在里面的人都去哪儿了?扁家人也由此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