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眼里风起云涌地考虑了片刻后,似乎同意了这个馊主意似的,问道梅花阑:“那具体怎么做?咱俩儿忽然找个地方成亲,似乎吸引不来吧?——还是说,你对我其实也是心有不轨,是个臭渣渣?”
“……单说想成亲娶你的话,我确实上下几世都引不来她。”
大佬又替自己见缝插针地美言了一句后,立马无缝衔接道:“这个鬼新娘每次都是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出现,所以应该是哪里有喜事,她便会被提前吸引过来,在洞房前的白日查探虚实和有无沟壑,然后等洞房人少的时候,再进入屋内动手。”
庄清流很快会意:“那就是提前找一对儿有图谋的婚礼,白日让原新郎新娘一切如旧,等到洞房的时候,咱俩儿去偷梁换柱?”
梅花阑目光温柔地一闪:“嗯。”
“那可把你美坏了吧,这直接就到洞房环节了。”庄清流笑了起来,故意瞧着她揶揄。
梅花阑也真心诚意地轻轻笑了几声,温柔看着庄清流:“也并没有很高兴——因为我不想跟你跳过,想要跟你都做一遍。”
“你维持点儿自己的形象吧!”庄清流二话不说地手掌一盖,往她脸上糊了张手帕,才思忖问道:“那怎么去选这种提前有所图谋的婚事?”
梅花阑把她的手帕细细叠了,自顾装进袖子里,才低头,指指衣摆上的灵鹤。意思是她已经放了这些灵鹤,出去搜寻了。
庄清流低头看看:“这灵鹤有多少?”
“很多。”梅花阑想了下,笼统道,“思归当初褪下的胎羽,比现在更细绒柔软,所以非常多。”
那就是大概有十数万以上了,在金蝉镇内广撒网地暗中找,虽然可能很慢,但也绰绰有余了。毕竟这会儿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庄清流又想了想:“提前图谋不轨的到底是少数,不会被找上的婚事应该是大多,所以这几日可以先让几对本来将婚事推后的新人正常成婚,也防止鬼新娘有所察觉,心生警惕。”
梅花阑很快点头:“这个很容易。”
说着起身,瞬间带庄清流又从原地无声无息消失了。同时在她们走后,房内原本碎成粉末的门闩才又悄然凝聚起来,又轻轻一声“咔哒”,插回了门后。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旭日很快刺出云层。
梅花阑依照灵鹤的回报,带庄清流接连走了几处人家,一一亮明身份又简洁地说了原委后,几户人家立即欢喜起来,很快纷纷表示这几日就会重新操办婚礼,同时还盛邀梅花阑当日喝喜酒。
梅花阑这人,用脚想以往都是不会做出这种略显叨扰之事的,不过这次忽然转头看了看庄清流后,点头应允:“好。”
因为庄清流这人,其实很喜欢热闹。前世未曾见过别人成婚大摆宴席,还很新奇地偷偷坐墙梁上看过,最后又略艳羡地从桌上偷过一壶喜酒,悄悄尝了尝。
“我再多说一句,成婚是喜事,你们务必要确定,未对新娘有任何心存歹念之举。”庄清流临走时都会这么再确认一遍。
几家人纷纷道:
“哎呦——怎么会,我儿和快要过门的媳妇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早已两情相悦多年了,要多般配有多般配!”
“我儿自小调皮捣蛋又是个懒虫,遇到这个喜欢的姑娘,才改头换面地稳重了下来,这几年还日夜用功地学了木匠的手艺,如今能挣钱养家了,才敢小心翼翼去提亲,把人娶进门欢喜和疼爱还来不及呢!”
“我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惜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只知道闷头读书,如今已经年快三十,将我们家里人都急坏了才说自己有个心仪的姑娘,偷偷喜欢多年连句话都不敢跟人家姑娘说……哎呦,我们真是急坏了,早盼不得把人接回来好好过日子了!全家都会好好对待的!”
……
虽然婚后生活千姿百态各说不清,但至少很多人刚刚成亲的时候,其实各自都是真心喜悦的。
庄清流从最后一家大门走出后,抬头看了眼红彤彤的朝阳,心想:“真好。”
接下来几日,成婚的几对新人都果然无事。只是灵鹤也暂时还没有寻到合适之人。
梅花阑也不急,每日带庄清流四处溜达,吃遍了这里好吃的东西,两人晨起同坐在树梢看日出,晚上又对影酒肆前尝酒,有时候深夜躺别人家屋顶瓦片上看星星,有时候白日进仙乐坊听曲……这个主要是庄清流想听。
这一天日暮黄昏,格外绚烂的彩云霞光将整个金蝉镇都铺洒笼罩成了美丽的淡金色。梅花阑一时兴起,带庄清流上了郊外一座高峰,居高临下地欣赏整座小镇的风光。
庄清流被揽着在峰巅坐下了,才忽然发现整个金蝉镇的布局非常有意思,高高看下去,居然好像是一个八卦图的形状。
梅花阑在她旁边帮她拿着一包酱骨头道:“就是依八卦图而建的,金蝉镇最早的一批人,曾用八头牛拉着犁,从镇里最中心出发,各自拉出了八条主干道,而从里到外又各有四圈环形路,环环相连,道道皆通,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小镇,平日里却额外繁华。”
庄清流立马伸手一指:“那最中间的那两块儿地,岂不是很贵。”
梅花阑居然点头:“是的。我的。”
庄清流:“……”
她远远看着那两个地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有一只梦幻的灵鹤翩翩飞到了梅花阑耳边,似乎是在跟她回报什么东西。
梅花阑听了片刻后,长睫轻轻一动,道:“找到了。”
庄清流立马转头:“嗯?”
梅花阑很快将额头贴了上来,与此同时,几道对话声立即在庄清流脑海里响起,先是一个状似大夫的声音恭敬道:“……夫人,这几日天气愈加暑热,在下恐怕只能加重药的剂量了,不过之后好与不好,实在是不敢保证,还请您自行定夺。”
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焦急道:“我本想着这几日就尽快办婚事,帮延儿好好冲冲喜,未曾想镇上怎么的就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庄清流眼睛深深一眯:“重病之人?娶亲冲喜?”
另一道似乎是仆从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夫人,前两日镇上又有几人成婚,似乎都无事。而且那鬼新娘似乎不是人人都找的,我们小心一些的话,或许不会出事的。给公子冲喜要紧,等不得了。”
梅花阑面无表情地抬睫,伸手一勾庄清流的腰,就带她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那个焦急的中年妇人犹豫片刻,咬牙道:“那就立刻准备!明日就……”话音未落,忽然提高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灵鹤传回的声音和庄清流耳朵听到的重叠在了一起,两人瞬息出现在一个颇华丽精致的庭院,让正说话的中年妇人骤然受了一下惊。
无论是住宅还是穿着打扮,眼前这户人家看起来应当都是怪富裕的,庄清流很快挑挑眉,不请自来地抬步上前:“我是鬼新娘。”
梅花阑:“……”
妇人又惊又怒地大声吓道:“你说什么?!”
庄清流三两步走进她正坐着的湖心亭,悠闲地趴木扶拦上赏了几眼湖里的金鱼:“我是鬼新娘,来要你儿子命的,怎么了?”
“胡说!”妇人勃然变色,惊疑交加,气得嗓子都抖了,“就算你是鬼新娘,你去报你的仇就是了,凭什么来索我儿……”
庄清流骤然扭头,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当然是因为,你们做了亏心事啊。”
……
妇人面色很细地煞白了几分,片刻后,语无伦次地指挥下人:“这都是哪里来的人?!你们都是死的吗?快点把她给我轰出去!快……”
“你敢。”
庄清流忽地在扶拦上靠坐下,两条腿闲散地搭在一起,漫不经心瞥妇人一眼:“你敢动我,你儿子今晚就死,敢不敢试试?”
妇人又气又急,愤怒交加地几欲晕倒:“你……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庄清流这时又换了一副姿态,轻轻挑指勾勾,不问自取地让桌上一串葡萄飞进了她手心,满面春风柔和地吃了两个,才笑道:“唔……来救你们命的。”
妇人看着葡萄起飞这一幕,脸色才全部变了,忽然小心仔细地看过她和梅花阑身上的九瓣梅衣纹,才又慌又乱道:“你、你们是……梅、梅……”